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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五


  【第三篇 留雲借月】

  年年春日賞杜鵑,
  年年春日盼歸程,
  人事幾變遷,
  歲月也無情,
  舊夢如煙,
  舊夢如煙。
  ——《杜鵑花》

  【保密到家的訪問】

  1980年11月美國總統大選,共和黨競進入裡根大勝;12月,共和黨內幾名裡根的密友開會,商以內政外交大計,議決正式聯繫中國官方外,有些人建議裡根在未上任前先搞清楚對中國大陸和臺灣的事務。

  裡根很快就要正式上任總統,對雙方都要有所交待。大家以為他是保守派,好像臺灣方面有人說,可能池又要重新承認臺灣啦。他和他的幕僚認為,這事該在宣誓就職前澄清一下。

  裡根總統要「選一個對中國情形很清楚,對美國情形也很清楚,並且對他也是一個很忠誠的支持者」,於是,就找了我。

  當時,我是他競選委員會的主任委員之一,所以他說希望我先到中國大陸來,我說一定要有正式的邀請。

  中國駐美葦一任大使是柴澤民(現任中國對外外友協會長),他帶來了鄧小平的請柬,要我到北京訪問。我向裡根報告、並建議少數党議長貝克同行。

  北京方面我的舅父廖承志(時為全國人大常委副季員長兼僑委會主任)也和我有書信往來,他說一別30年,很想見見這位被選出來的美國共和黨少數民族主席並敘敘舊。

  於是,裡根總統正式聲明:他派我做代表到北京來,我是總統特使。

  起程前一周,貝克夫人要入院開刀,臨時請副主席史蒂芬斯議員代他出馬。史蒂芬斯是阿拉斯加資深參議員,當年在十四航空隊做過飛行員,也是陳納德將軍的老部下,他帶了新婚才一日的夫人葛德蓮娜同行,新郎當然對於新婚夫人處處遷就,為此我們秘密之行差點曝光。

  在華府替我們處理行程的,臺灣方面有好友夏功權夫婦和胡旭光;中國大使館有柴澤民和他的副子冀朝鑄(冀現任聯合國副秘書長,當過周恩來的助理和翻譯,人甚風趣)。1980年除夕,我自美京起程到東京,在東京羽田機場與史蒂芬斯夫婦會合,我們是總統當選人裡根的代表,但雙方都沒有帶秘書與隨員,選擇這個日子,是因為美國朝野都忙著過聖誕佳節和新年,華府的政客以及裡根身邊的新貴不會有太多意見。我在華府宦海一直以圈外資自居,但一個東方女子在華府是非圈稍有長才遠見總難免招人之忌。當時,我和史蒂芬斯就是怕節外生枝,也怕替未正式上任的裡根找麻煩,才絕對保守秘密。

  在東京,中國駐日本大使館有人接我,臺灣方面有人接我,美國大使館也有人接我,三方面很秘密地分開談。

  臺灣方面希望我大陸訪問以後到臺灣去,我答應了,說兩方面都可以。到了北京,新聞還是保密。我是低姿態的關鍵人物,來北京後,就在北京過年,大家關起門來聊了很多。後來,他們說我來了以後,新聞記者都曉得了,他們都在機場等著,可是北京還是有辦法控制的。直到第二天元旦的早晨,鄧小平和其他官員在人民大會堂與我們會談時,中外記者才齊集會堂內搶鏡頭。

  鄧小平很幽默,很會講笑話,我記得當時他對史蒂芬斯參議員說:「你們那兒有100個參議民,只有一個陳香梅啊,所以陳香梅坐主位。」他讓我坐主位,並說:「你(史蒂芬斯)坐在旁邊。」因為我是代表裡根總統,史蒂芬斯是副的。這個倒無所謂,我們談得很好。

  當天晚上,中美電視都有了我們訪華的新聞。1981年1月2日《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洛杉磯時報》把我和鄧小平握手的照片當作頭條新聞。我們回到華府,一位剛卸任的美國駐巴基斯坦大使Henry Byrold對我說:「早上吃早餐時打開報紙,看到你和鄧小平握手的照片,我簡直來了。後來我靜靜想一想,裡根這一招真是了不起,兩邊都關照到,這項任務,除你之外真是不作第二人想。」

  我離開祖國30多年後,第一次回來,北京方面安排我住釣魚臺國賓館(10號樓還是12號樓我記不清了),極盡禮待。當時章文晉、冀朝鑄都是派出來接待我的,他們跟著我一起走。在北京3天,我做完了一切以後,就到臺灣去。

  臺灣方面也很重視我的大陸之行,問我談了什麼事情,怎麼怎麼。

  我重新把裡根的外交政策講清楚,說只有一個中國,這是個大前提!可是,對兩方面的意見我們都可以採納,都可以考慮,都可以聽,我們是裡根總統的耳目。

  【廖承志】

  廖承志於1983年6月10日清晨5時因心臟病發逝世於北京,年75歲。

  新華社的報道如下:

  中國共產黨的優秀黨員、無產階級革命家、傑出的社會活動家、黨和國家的優秀領導人、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廖承志同志,因心臟病突發於1983年6月10日5點22分於北京逝世,終年75歲。

  廖承志同志在長期的革命鬥爭中,在社會主義建設事業中,在加強同世界各國人民友好關係和爭取世界和平的鬥爭中,建立了不可磨滅的功績。他在黨內外和國內外都享有盛名。

  廖承志同志的父母是國民黨籍著名元老廖忡愷先生和何香凝女士,因而他同包括蔣經國先生在內的現在臺灣和其他地方的國民黨重要人物,都有過交往。他同港澳同胞和海外僑胞也有廣泛的交往。

  廖承志同志的逝世,是我黨和我國人民的重大損失。他的逝世適值第六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一次會議之際,更引起了代表們的痛悼。

  廖仲愷是外祖父的親兄弟,我該喊他舅公,可惜我沒見過他,1925年春,他在廣州遇刺身亡,那時我還沒出生。廖仲愷的夫人何香凝是香港望族,他們因志同道合而結婚,這在當時是很不尋常的。廖仲愷為革命奔走,在廣州為了爭取民眾的福利,引起地方軍閥的不滿而慘遭毒手,但到底是誰刺殺廖仲愷至今仍是一個謎。

  我的母親與廖承志為表姐弟,我們稱廖承志為表舅父,他則稱我為香梅甥女,這是我們的親戚關係。但在政治上,外祖父與父親則是瓜務國民黨,而廖承志的母親(我們的二叔婆)何香凝和廖承志本人及他的姐姐廖夢醒卻于杭戰時期效忠共產黨。抗日戰爭後,國共談判分裂,中國人民再度被戰火侵壓,逃亡的逃亡,遷徙的遷徙,國民黨人遷到臺灣,共產黨政權成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

  大陸解放前廖家都位在香港,我也和姐妹們在香港念書。廖家在香港做什麼,我因年紀太小並不瞭解,長大因讀書,又和廖家人相聚,才知道何香凝、廖承志母子,還有醒姨,都是在香港從事地下抗日工作。1933年,廖承志在上海被捕,當時的上海市長是吳鐵城,何香凝去找吳鐵城要他放人,不然的話請他連她也一起關。後來由宋慶齡、柳亞子、經亨頤三人擔保,廖承志才恢復了自由。何香凝自兒子出獄後就希望他在家裡呆一陣子,不要再惹麻煩,但廖承志不久又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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