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從家鄉到美國 | 上頁 下頁
三五


  後來我對基本英語興趣濃厚,寫了一本基本英語教科書,且試以非美國口音灌了一套錄音片(1934年上海中華書局出版,附錄音片)。基本英語便是理查斯和歐格登(C.K.Ogden)共同發明的。那幾年我有一次有趣的語言經驗,即傾聽聾盲天才海倫·凱勒(Helen Keller)講演。通常她先用手語和譯員講話,再由譯員說出她要說的話,可是那次她自己高聲講出,惟我頗難聽懂她的話。三十年後,我卻很容易和貝爾電話公司試驗室的聾子音響學者布魯姆(Edger Bloom)交談,當時我在貝爾試驗室任顧問。他們業已發明了光譜圖,顯示出話語各種頻率因素的相關強度,以便初學者能看到他發音的型態,而對自己的發音和他要仿學的聲音加以比較。我繼續研究中國方言,有很多機會從哈佛到麻省理工學院中國朋友聽到並學習方言。一位朋友張雲(Chang Yun)是陝西西安人,他教我的一段話是這樣的:

  來下,來下!
  人家娃,在書房讀書呢。
  咱的娃,拿勺勺要水呢。
  不說起,是他二爸呢。
  說起他娘可不行。
  去下,去下,叫娃要去要去!

  (譯者注:發音略)

  最怪的是「書」字,中國大部地區讀為shu,他則讀為fu,我們都學著他玩。張雲業已去世,1973年4月28日我上次旅行時曾拜訪他,我仍然記得而且背誦出他的腔調,他頗引以為樂。

  雖然要準備考試、撰報告、寫論文,我仍有時間參加許多課外活動。在康奈爾我學過天文學一門課程,我繼續研究星球,1916年6月我學會看仙後星座的位置來判定時間。我買了一架望遠鏡,1918年8月18日,當射手座消失在月亮的黑暗面之際,我能看到它的月掩(Occultation)。在課外閱讀方面,我極欣賞懷特的《自傳》(Andrew D.White' Autobiography)、班奈特的《一天二十四小時》(Arnold Bennett's Twenty-Four Hours a Day)、戴莫根的《奇人的預算》(DeMor-gan's Budget of Paradoxes)、及加洛爾的《豬怪獸》(Lewis Carroll's Hunting the Snark)。我也選修更多的函授課程,如個人效率課。我對效率本身比自己增加效率,更有興趣。我不大去聽公開講演,惟常去聽克羅則(Samuel Crothers)在正對著我房間的一神教堂講道。

  我喜歡聽他講,不是我相信一神論,而是因為他是好的論文家和善於雄辯的演說家。我繼續在哲學會社、數學會社、世界會社、中國學生會社等團體為活躍分子,和在康奈爾時候一樣,參加一年一度在各城市舉行的中國學生聯盟會議。我作的獨幕喜劇《掛號信》在會議中上演不只一次,一次是在達馬瑞斯哥塔(Damariscotta),另一次我想是在哈佛。最費時的課外活動仍然是編輯《科學》中文雜誌,該雜誌辦事處遷到哈佛,因為多數積極成員已轉入哈佛(《科學》雜誌社最後遷回中國)。有一個時期我身心交疲,不得不請求教授寫信要我減少課外活動。

  那項藉口只是藉口而已,我依然繼續作我喜歡作的事,不是不是妨礙我的正常工作。我繼續涉獵音樂,選修一門高級和聲學課程。在《科學》雜誌上登出我作的三首或四首曲譜。我無須清晨二時排隊買桑德斯劇院(Sanders Theater)及交響樂館(SymphonyHall)的票,去聽福朗查雷四重奏(Flonzaley Quarter)、柏德魯斯基(Paderewski)及霍夫曼。我在日記上熱烈記載了柴科夫斯基(Tschaikowski)第四首和貝多芬第九首。在去聽音樂會之前,我一連幾天練彈貝多芬第九首。

  當時我的喜好多少是傳統性的,現在或許仍然如此。福朗查雷四重奏演出史特拉文斯基(Stravin-sky)所作曲譜,我在1916年1月27日的日記上說:「依我看,似乎毫無意義。」我看戲劇不如聽音樂會的次數多。我倒蠻喜歡看《查理的姑母》(Charlie's Aunt),至於在舞臺上演的《金銀島》,我覺得「史蒂文生(譯者按:《金銀島》之作者)的味道所留無多」(1917年5月19日日記)。還好,我閱讀加洛爾的著作多年後,才看到它在舞臺上及在銀幕上被弄壞,我將他的兩部名著譯成中文時(1922年《愛麗絲漫遊奇境記》,1938年和1968年《走到鏡子裡》),他的著作還未搬上舞臺或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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