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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第三部分 在美十年

  §一、引言

  1910年我賴以去美留學的清華獎學金雖只供四年或五年,可是我極喜愛在美國的生活,竟一連住了十年。我在康奈爾大學主修數學,1914年畢業,然後在研究院讀一年,後轉入哈佛大學,于1918年修畢哲學博士學位。從哈佛大學,我獲得謝爾登超博士研究獎學金(Post-doctorateSheldonFellowCship),在芝加哥大學和柏克萊大學多方涉獵。1919年康奈爾大學召我回校作物理講師。在美十年的高潮是返回中國停留一年,結婚。這件事以後再敘述。

  §二、在康奈爾的幾年

  我們到達舊金山,正趕上看慶祝加州於1910年加入聯邦日(Festivities of the California Admission Day)。當時我得到的對美國印象和以後我在紐約州綺色佳城(Ithaca)所見到的,頗不相同。我們這批清華學生由蔣夢麟等人來接,夢麟那時是加州大學四年級學生。我被安頓在斯托克頓(Stocton)街的東方旅館(Oriental Hotel)。他們引導我們去看舊金山的景色,包括1906年大地震尚未清除的廢墟——不對,他們一向管那次地震稱為「大火」。

  不久我們這批人便被分成較小單位,分別送往各大學,大多在東部各州。我們搭乘橫越大陸的火車去到水牛城(Buffalo),然後換車到綺色佳,由一位高年級生金邦正(後為清華學校校長)來接。以前選送的第一批清華學生,大多數送到高中讀書,他們覺得高中課程太過淺顯,這是北京政府的錯誤。這次,我們全部送到大學,有些人甚至被承認具有稍高學分。我和另外十三位中國學生,獲准進入康奈爾大學,作一年級生,包括胡適(當時英名為Suh Hu)和周仁,1973年我到上海曾見到周仁,最近他逝世了。

  我對綺色佳的第一印象是根本不像美國。以前我認為美國應該像明信片上所印的一排一排的高樓大廈,如波士頓畢康街(Beacon Street)出售的明信片,可是在這裡,除了校園內的大樓外,所有房屋都是木造的——我稱之為小茅舍。惟我習慣於綺色佳的生活,一連四年住在那裡,甚至未去過紐約市。我住的第一個處所是林登道(Linden Avenue)一二七號一家寄宿舍,位於山下,距離校園多數建築物約一英里之遙。後來我遷到卡斯卡迪拉館(Cascadilla Hall),和我住同房間的是胡達(明複),我和他相互學方言。他是無錫人,在我家鄉常州以東三十英里。外人很難分別出這兩種口音,因為太近似了。胡家人那時我認識的頗有幾位:明複的哥哥胡敦複1909年在康奈爾畢業,是護送我們去美的三位監督之一;他倆的遠房堂兄弟胡憲生1914年畢業;我們同班的胡適(和上述三胡無親屬關係)。因之頗有一段時期,我們的朋友難以分辨出胡是哪個胡(譯者按:原文為Huwas Hu,與Who's Who聲音相似)。以後在哈佛,和我住同房間的是敦複、明複的遠房堂兄弟胡正修。

  在康奈爾的生活,我可以引述我一天的日記。和通常一樣,每個人都寫文言文,甚至用文言文翻譯英文,如Went down town to get eye glasses譯為「至下城取目鏡」。以下是1910年9月30日我的日記:

  學校今日開學。七時起床。八時前不久,(圖書館塔樓上的)悅耳鐘聲響起。第一課解析幾何在懷特館(White Hall)二十四室上課,史奈德(Virgil Snyder)教授提綱章領,解釋詳明。胡明複與周仁及王預同在一班。第一課後,余至史密斯館(GoldwinSmith Hall)一八三室上德文課,由波蔔(R.P.Pope)教授講解德文字母與發音。中午,校長舒爾曼(J.G.Schurman)對全體學生講話。

  午飯後,去十號物理實驗室,惟貼有通告,謂第一次集會於下週一舉行。下午,劃妥表格以志已作之工作。晚餐後,去(此處脫落一字)散步。晚讀德文及演習解析幾何。十一時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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