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從家鄉到美國 | 上頁 下頁 |
二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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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返美結婚回到南京後,常請我們兩個到他家吃晚飯,有時私下作禮拜,由嘉太太奏風琴,以後彈鋼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鋼琴。在平日,他介紹我們唱《甜美的家庭》(Home Sweet Home)和《別離歌》(Auld Lang Syne)。在嘉化家,我遇到裴達斯(W.B.Pettus)太太,幾年後,我才第一次晤見裴先生,當時他是「華北語文學校」(North China Language School)校長。天津青年會的羅勃生(C.H.Robertson)先生兩次來江南高等學堂演講,一次是在1909年3月,一次是在10月,他說的一口純粹北方話,略帶天津口音,但毫無美國口音,使我印象頗深。 我們這群高等學堂學生比溪山學校學生要頑皮得多,我們常在餐廳起哄,菜肴要是不好,我們便用筷子敲碗,叫侍役調換。有時廚房不換,全體學生當即站起來散開,直到新菜擺好為止。我在那裡讀書三年之間,這種事發生過三次。 和以前在溪山一樣,我們這個年齡的學生大多數嚮往革命,認為滿清政府為日無多。1908年11月,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相繼去世,我們得俯伏在靈堂前叩頭,贊禮人高呼「舉哀!」時,我們全都低著頭,齊聲大笑,沒有人能分辨出我們是在笑還是在哭。 在南京,我們當然不完全生活在校內。在初到南京的某一天,我和大哥及堂兄K'o-An走上北極閣去看四周美麗的風景,二十七年後,我主持的中央研究院語音實驗室就建在那裡,每天我都觀賞那兒的景致。我們常去的另一個地方是南門外的雨花臺。每逢雨後,我們可以在那座小山上撿到半透明的美麗有色卵石,這是南京著名的事物之一。市內火車由城中心通到江邊下關,往返家鄉更為便捷。那條支線通車時,我去到車站附近,將一枚銅板放在軌道上,讓火車軋過,車輪把銅板一面花紋軋平,我將它翻轉來再讓另一列火車軋過,另一面也便平滑,我就說我找到一枚古錢。 校園面積很大,無須走出校外便足夠玩耍。在操場一邊水池旁,我常和同學比賽在水面上漂擲石子或瓦片玩,看誰擲的石子碰到水面的次數多。我常在寬闊的庭院散步,有一晚,迅雷震耳欲聾,幸而我未在雷擊到的地點。雷電擊毀了秋千架(我們剛剛玩過蕩秋千),我拾了幾塊碎片,作為紀念品。我也常玩單杠,由此談到我那幾年的健康情形。 那時我仍然時常心跳,一發病便萬念俱灰,而且想家,尤其想儂姑。有一天,如我前面所說,我決心做一個完人,戒除一切惡習,如吸煙、喝酒、手淫,並開始按時鍛煉身體。我買了一本桑道所著的《力量培養法》(Eugene Sandow's Strength and How to Obtain It)。在日記中我常記載作深呼吸、長距離散步、跳高、練啞鈴、蕩秋千、在單杠上引體上升和翻筋斗,有時這些動作在一天之內都作。我也和同學比賽吃飯,有一次午餐我吃了四碗,另一次我吃了兩碗,第一個吃完,當時在餐廳用餐的同學共為二百七十三人,惟多數不曉得我在比賽快吃。直到今天,我雖然吃的不多,通常我第一個吃完。我的體育活動有一天出了事,我在單杠上作前後擺動動作,不幸鬆手跌落,胸部著地。幸而地面填有鬆土,我還能自己站起來,當時無人在場。我似乎並無不良後果,惟以後有一年左右我屢次發生肋膜炎現象。整個說起來,在南京修業三年,我身心發育頗為良好。 由於交通改善,自南京旅遊的次數增多,不但在假期,且在其他時機。1909年1月,我去蘇州為我外婆拜夀,1月18日是她七十壽辰。我還去常熟去看「大寄爹」姑母。是在1908年,我從表哥龐敦敏學會UE-fen即倒轉的反切,並非1906年,以前我記錯了。假期在家中,我們玩得很愉快。有一次我甚至和堂兄K'o-An到上海在Kelley & Walsh,Ltd.買外國書,並買碘酒,當時碘酒對我們尚頗新鮮。二叔父Li-Ch'ing(正式姓名為趙Hang-Nien)自新加坡返家,帶來許多有趣的物品,其中之一是立體透視鏡和特製眼鏡與幻燈燈。 每個人當然爭著使用特製眼鏡。可是我以前從注視壁紙圖案上學過兩眼隨心所欲自不同角度斜視,不須帶上特製眼鏡便能看出幻燈片的立體景象。二叔因我說過要去國外留學,還給我一本Rules and Manners of Good Society(《善良社會之規範與禮儀》),艾宓萊·波斯特(Emily Post)的前驅(譯者按:波斯特為美國女作家,寫過社會禮儀的書籍,逝於1960年)。所以下一節將敘述去美前的準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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