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陳景潤 | 上頁 下頁


  遊戲仍是孩子們的天性,家庭的變化,並不會太多妨礙他們的嬉戲的樂趣。小時的陳景潤也同樣愛玩。當時流行玩彈弓,用彈弓打麻雀,打樹梢上的蟬以及任意的標誌物,他帶著弟弟,和一群小同學玩得很開心。不料,樂極生悲,一位調皮鬼失了手,從彈弓中飛出的小石塊,如子彈般擊中陳景潤的弟弟陳景光的嘴唇,頓時,血肉模糊,慘不忍睹。陳景潤陪著弟弟大哭起來。小夥伴們全慌了。送到醫院,縫了好幾針。繼母聞訊趕來了,這位曾在幼稚園工作的年輕阿姨,自然而然地擔當起護理孩子的天職。景光嘴唇浮腫,不能吃飯,她噙著淚,用小湯匙一口一口地給孩子喂牛奶。這一切,陳景潤都看在眼裡。他不善言辭,卻用溫和的目光表示自己心中深深的感激。陳景潤的兄弟姐妹最後終於接受了這個母親。解放以後,她一直在百貨公司工作,且苦心操持家務,盡心盡職,口碑一直很好。50年代後期,陳景潤的哥哥陳景桐下放,他的女兒就是由這位賢慧的母親撫養的。解放以後上了大學當上醫生的陳景光,更深深記住了她的恩澤。這位母親後來不幸患上了癌症,50多歲就去世了。陳景光精心為她治療,兒女們一起妥善辦好了她的後事。遠在北京的陳景潤同樣掛心著她,寄來了錢,後來回到福州時,特地去悼念她。寬容、善良、美麗的秉性,陳景潤在步入人生的少年時代,處處已經閃現這一動人的異彩。

  並非不諳世事,更非不通曉人情。陳景潤早早就品味了多味的人生,酸甜苦辣,盡在胸中。他無緣當象牙之塔中的小居士,也沒有獨自在書齋中耕耘一角而兩耳不聞窗外事的福份,而是從小就跋涉在芸芸眾生堅實、平凡而不乏瑣碎甚至庸俗的旅途上。他的可貴之處是不被凡人俗事所淹沒,而是用沉默築起一道無形的馬奇諾防線,拒塵囂於門外,然後悉心播種希望耕耘春秋,他的這種人生態度和軌跡,可謂源遠流長。

  或許,正是由於他這種獨特的人生抉擇,使他在處理世間人事關係上,一直顯得木訥有餘,不擅周旋,和圓滑、刁鑽更是形同水火。但他心中卻是清清楚楚的,誰好、誰劣,自有個明確的數。他幾乎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學習上。他愛數學,枯燥的數字,就像音樂家手上的音符,色彩繽紛,跳動著,神韻非凡,編織出一曲曲扣人心弦的歌。在學苑,尤其是數學王國裡,他才是瀟灑風流縱橫馳聘於風雲變幻瑰麗雄奇迷人境界中的驕傲的王子。

  人生百味,能獨享一味之綿長,是幸運的。

  英華苦讀

  福州。倉山。碧波融融的閩江,隔斷了鬧市的喧囂。古樹森森,數不清的榕樹、樟樹,幻為濃得化不開的雲彩,亭亭如蓋。西式的別墅,爬滿了不凋的藤蘿,靜靜地,宛如沉醉在昔日浪漫不羈的記憶裡。一棵數丈高的三角梅,繁花似錦,恰似輝煌的火炬,令人心蕩神搖。踏著濃蔭,沿著長滿苔蘚的圍牆,一道蜿蜒曲折高高低低的小徑,仿佛是歷史的纖繩,輕盈地系住遺落了無數傳奇的校園。這便是陳景潤高中時的母校——英華書院,後來改名為英華中學,現在為福州高級中學的校址。

  英華中學是福建師大附中的前身,早已遷往師大的一側,此地仍是書聲琅琅,而永遠留下的,是一代數學巨人不泯的腳印。

  四周,數百年的古榕環立,像歷經滄桑的老人,飄著長須,滿頭青絲依舊,喃喃地傾訴著堪稱永恆的歲月。沿八字斜坡而下,正好走一個「之」字,就到正中的操場了。當年,這是一所聲名遠播的教會學校,說來也奇,並沒有培育出什麼出名的傳教士,倒是培養了一批鐵骨錚錚的共產黨人和很多著名的專家學者,福建地下黨的骨幹不少出自這裡。烈士們的高風亮節和學者們的卓越成就,相得益彰。方寸之地,單是後來成為全國學部委員(院士)的,就達6人之多。操場不大,一側是紅磚砌成的教堂,哥德式,心形的大窗,塔式的屋頂,高高的鐘樓,無言地系著那已經陌生的遠去的歷史。當年,教堂既做禮拜,也兼做禮堂。尚未邁入青年門坎的陳景潤,也曾在這裡傾聽過上帝的「福音」麼?

  和教堂相對的是圖書館,幾棵綠漾漾的樟樹,像莘莘學子,虔誠恭敬地日夜守護著這裡的溫馨和寧靜。樓房正方形,白色,西式,拱形的百葉窗猶在。英華在福建教壇,享譽上下,當年,花環狀的大門上,驕傲地懸掛著四個大字:「唯我英華」。全校學生集中在操場上,聽校長訓話,校長的背景就是這四個字。一臉嚴肅但心地慈愛的校長,當時並沒有注意到,下面黑壓壓的人群中,會有一個令世界為之矚目的陳景潤。

  陳景潤是在抗戰勝利後,隨父親從三明回到福州的。在蘇州學院即三明一中,他念完了初中,1948年2月,他到這裡上高一春季班。解放戰爭的炮聲震天,戰場主要在長江以北,這裡暫時還仿佛是世外桃源,教師抑揚頓挫的講課聲,伴隨著嵐影飄飛。

  陳景潤向來不引人注目,儘管,他父親仍是當郵電局局長,家境不錯,但他節儉慣了。穿著粗布舊衣服,他排行老三,衣服只能揀哥哥的穿。仍是沒有鋼筆,用鉛筆記筆記,做作業。他不愛說話,遇到同學也不會繃著臉,而是笑一笑,算是打招呼了。和善、老實,是他中學同學對他的總體印象。長期看書,且愛躺在床上看,患了近視,戴著一副眼鏡,一條眼鏡腿斷了,用一根線綁著,初看,有點滑稽,也顯得「寒酸」,但他從不在意。英華中學校風不錯,同學並不歧視他。早早就來上學,上完課背起書包就回家,一頭鑽進他的書堆中。因此,一副書呆的模樣,當時,學生們把那些用功讀書的學生叫「booker」,這並非是英語單詞,而是福州方言中書呆子的譯音。陳景潤是班上有名的「booker」。

  他對書迷得太深,上課是全神貫注的,微微地張著嘴巴,思緒隨著老師的話語緩緩流動,心無旁騖。在諸多功課之中,他最喜歡數學,高中的數學老師除了首次給他們講過「哥德巴赫猜想」的沈元老師外,還有陳老師、何老師,他們都是學識淵博且要求很嚴的老師。講課時,學生不敢有任何超越規範的舉動,鴉雀無聲。循循善誘的老師指點迷津,傳道解惑,一絲不苟。課後,佈置的習題很多,可以選做,而陳景潤每一次總是把習題全部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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