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北大之父蔡元培 | 上頁 下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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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欽文說,這沙灘一帶是天下最理想最自由的學習區域。先說公寓的房錢,好一點的四五塊錢夠了,壞一點的一兩塊就成,而且茶水、電燈、傭人,一切在內。而北大的吃又是最自由的,你看門口林立著無數的小飯館,賣麵食,賣米飯的全有。走進任何一家店去、費幾分錢到兩毛錢,就可以吃飽你的肚子。兩毛以上是極貴族的吃法,大概可以吃到兩菜一湯。普通客飯一葷一湯,花卷米飯管夠,賣一毛五至一毛八。如果吃麵食,更便宜。水餃四分錢十個,一毛二分錢足夠了。餡餅十個八分錢,又多油,又多肉。當然最經濟的還是吃面,三碗面皮六分,小碗麻醬四厘,六分四厘撐得飽飽了。如果你不在乎自己「大學生」的虛面子,上漢花園那小食攤和洋車夫並排坐在矮凳上啃大餅,自然更省錢。當然最貴的還是這學士居,菜確實好,我們窮學生卻不敢光臨。好在這樓上壁間掛著「胡適之賀」的對聯,你們看,上寫「學問文章,舉世皆推北大棒;調和烹飪,沙灘都說學士『成!』」有胡博士做廣告,確實又吸引了不少人。

  許欽文又說,最痛快的還是求師。北大的校門真無愧「國立」兩個字,只要你願意,可以去聽任何一位先生的課。最妙的是所有的教授都有著同樣博大的風度,信仰學術是天下的公物,決不會小家氣的盤查你的來歷,以防拆他的台。像我們不但大膽地偷聽,聽完了還可以追上去向教授質疑問難,甚至長篇大論的提出論文來請他指正。而且他一定會很實在的帶回去,挺虛心的看上一遍也許二遍,到第二堂課時還給你,告訴一通他的意見。甚至因此賞識你,到處為你榆揚。蔡先生,你可聽說北大有「凶」「松」「空」三部曲嗎?這也是在「拉丁區」流傳的笑話。說北大投考時「凶」,入校後「松」,畢業後「空」、什麼意思呢,如和清華比、門門功課北大學生肯定考不過清華。但北大出的那種既多又怪的大人物,那種自由競爭的學術空氣,卻是天下任何學校都趕不上的。所以這「空」字實際上是一種調侃,像「五四」時期北大一下子就冒出了這許多大主角、大英雄就是佐證。

  許欽文還說,蔡先生、蔣先生,北大千萬別再停課了。我是靠幾個小稿費來維持生計的,有課好聽,有學問好做,再苦心裡也是暖洋洋的。否則。又何苦泡在這裡消磨生命呢?

  許欽文還想嘮叨著說下去,馬敘倫卻舉起了酒杯:「別說了,蔡先生,我全聽懂了。唉!這一年多來,為了教育經費問題,不幸荒費了無數學子的無價光陰,這是我們很抱歉、很慚愧的。今天這頓飯該我老馬付帳了,來,喝酒!喝酒啊!……」

  7

  10月6日夜裡,胡適接到一個叫顧名君的電話。他是從上海打來的,說陳獨秀又在法租界被捕了。胡適大吃一驚,忙問怎麼回事?對方說罪名還是年初查封《新青年》時的老話——宣傳過激主義。

  胡適急著給蔡元培家裡打電話,想請他向法國領事館求救。電話裡,胡適這位人權鬥士忍不住用安徽土話罵了一句:

  「法國人真不要臉!」

  第二天,北京各大報紙紛紛登載了陳被捕的消息。蔡元培越想越對法國人憤怒,便把胡適和李大釗叫來了。胡適說事情發生在10月4日下午,有三位「白相人」從前門闖入陳宅。先說要見陳獨秀,又說想買《新青年》。陳獨秀聞聲從樓上下來,見來者不善剛想從後門溜走,發現已有人把守在那裡。不一會兒來了兩輛汽車,把陳獨秀和高君曼以及正在陳宅聚會的楊明齋、包惠僧、柯慶施全捕去了,還搜去了許多《新青年》和《共產黨》月刊。

  到巡捕房後,陳獨秀靈機一動化名王坦甫,其他人也都信口報了假姓名。沒想到不久邵力子和褚輔成去陳家時也被捕了。這位姓褚的一見陳獨秀就拉開嗓門說:

  「仲甫啊!怎麼回事,一到你家就把我拉到這兒來了?」

  這一下陳獨秀終於暴露了。待巡捕房查清邵、褚兩人身份後,當即放人。公堂審問時,巡捕房硬說包等四人是陳的黨徒。陳獨秀坦然相告:「有事我負責,他們是我的客人,高是家庭婦女,客人在陪我太太打牌,所以一切和客人無關。」

  蔡元培沉著臉說:「這件事我已和朋友商量好了,主張不和法國領事館交涉,因為現在的領事館很守舊。我準備與你們聯名給上海的法國領事發一個電報,希望這位開通的領事能設法放人。」

  說完,他摸出一份擬好的電文。兩人看得連聲叫好,非常欽佩蔡先生的膽識和氣魄。

  以思想和言論定罪,為中世紀封建郡主國慣用之手段,非民主自由的法蘭西共和國所為。陳先生為中國思想界明星,磊磊光明,一生倡導科學和民主,望能儘快設法開脫為盼。

  李大釗剛接到李達的電話,要各地黨組織派人去上海營救陳獨秀。還說已請孫中山打電報給那位開明的領事了,馬林也請了法國律師巴和先生承辦這個案子。但形勢非常嚴峻,陳獨秀從牢房裡帶出消息,說家裡有馬林給他的密情,萬一搜出來可能要判七、八年的刑。他這次打算為主義而坐牢了,誰害怕不願幹也可以退黨。

  蔡元培對營救陳獨秀非常熱心,電報拍出後又親自給法國領事打電話,為這位老朋友說情。半個月後,法庭終於了結了這個案子。判決書上說:查《新青年》已被封閉禁止出售,被告明知故犯,罰洋100元,銷毀查抄書籍,釋放陳獨秀。

  陳獨秀等五人出獄後,才知道馬林為了營救他們也花了很多錢,費了很多力,打通了會審公堂的各個關節。他是個很重感情的人,這天和李達請馬林吃飯時感歎地說:

  「這次共產國際、孫中山和蔡元培,算是和中國共產黨共同患了一次大難。我是不會忘記的。」

  他和馬林心平氣和地會談了兩次,一切問題都順利地得到了解決。從此,陳獨秀算是接受了共產國際的領導和經濟援助。11月間,這位党的總書記簽發了《中央通告》,提出從現在起到明年7月以前的工作計劃。要求上海、北京、廣州、武漢、長沙五區都能發展黨員骨幹三十人,成立區執行委員會。全國的社會主義青年團必須超過二千人,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建立工會,發動工人運動。張國燾已擔任了中國工人運動的領導機關——勞動組合書記總部主任。蔡和森、李立三也從法國回到上海,經中央局批准為中共黨員。陳獨秀將蔡留在中央工作,派李立三到湖南從事工運工作。

  這是個秋高氣爽的下午,白楊樹嘩嘩地在風中起舞。李大釗約羅章龍、劉仁靜在紅樓密談,決定正式成立北大馬克思學說研究會,以公開的形式傳播馬克思主義,掩護黨在北京的地下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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