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北大之父蔡元培 | 上頁 下頁 |
六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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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在中國,所謂的文明者,其實不過是安排給闊人享用的人肉的筵席。所謂中國者,其實不過是安排這人肉的筵席的廚房。」 他的筆下出現了故鄉一家有特別格局的小酒店,門口站著一位喝酒而穿長衫的窮書生。就暫且叫他孔乙己吧!他能說一口「之乎者也」,表示他是闊人極力維護的「中國書」的受害者。無論是物質還是精神,他都只剩一件又破又髒的長衫了。看來惟一的矜持和自慰,就是還能講幾句「回字有四種寫法」,以及「君子固窮,竊書不算偷」之類的酸話。唉!他匍伏在科舉的制度下,卻慘死在另一個已經闊氣的同類——丁舉人的大棒之下。 他沉思著喝了一口苦茶,又繼續寫了下去。看來在中國,吃人的招術各有不同,但本質卻毫無二致。這位孔乙己一到酒店,所有的人都會提些發窘的話題取笑他。直至被舉人老爺打折了腿,掌櫃的還要明知故問,讓他像笑料惹旁人快活。冷漠也是殺人!以掌玩別人的苦痛為樂殺人!這就是中國的民眾。他們,永遠是一群人肉筵席旁的看客。 剛才,蔡先生天真地大談了一通中國的希望。中國果真有希望嗎?他旁觀了無數次革命,可是看來都逃不出一個套路。曾經闊氣的要復古,正在闊氣的要維持現狀,而只有未曾闊氣的在高喊革新。而一旦他們也闊起來以後呢?…… 他突然發現了自己與蔡先生、仲甫他們的差異。他們是在希望中向舊勢力抗爭!而自己呢?卻是因絕望而憤怒,而向舊勢力發出一份份好鬥的戰書! 夜已經很深了,他又像貓頭鷹淒慘地笑了。他一向覺得,貓頭鷹甚至烏鴉的叫聲要比夜鶯的歌唱更真實也更動聽。星斗一串一串地墜落了,面對沉睡的國民,他多麼想沖上鐘樓大叫著撞一通警鐘啊! 他是另一種方式的戰鬥者! 梁啟超又開始做起正義人道的外交夢。前幾個月,他因著述過猛,感染了肋膜炎和肺炎,發燒咯血,已被迫中止了通史的寫作。 當他聽說了美國總統威爾遜的十四點建議後,又雄心勃發地出門活動起來。鑒於陸征祥等人在外交上的無能,他特向徐世昌建議成立以前外交總長汪大燮為委員長,前司法總長林長民為理事長的外交委員會,負責巴黎和會期間的外交活動。北京政府還撥出六萬元經費,供他赴歐作輿論鼓吹。梁啟超當仁不讓,挑選了蔣百里、張君勱、丁文江等頗負時望之人作隨員。並通過朋友故舊又籌集到四萬元,開始了他人生最後一次肩負重大使命的輝煌舉措。 他是在十二月初,從天津趕到北京,向政府請示外交政策的。見當局含糊其辭,又轉而與駐京各國公使進行了一番周旋。在會見日本代理公使芳澤時,他主動談到膠州問題,明確地表示了決心: 「自對德宣戰後中德條約全部廢止,日本在山東繼承德國權利之說,應該沒有任何根據了。」 芳澤詭譎地說:「我們日本人卻不是這樣解釋的。」 梁啟超大怒,起身駁斥道:「中日親善的口頭禪,你們講了好些年了,我以為要親善今日就是機會。否則,恐怕往後連這點口頭禪也沒人敢相信了!」 他還和外交委員會以及蔡元培等名流,詳細討論了包括收回租借地和鐵路附屬地,取消庚子賠償和領事裁判權等維護中國正當權益的提案。 就在12月22日這天,北京各界為他召開了盛大的歡送會。蔡元培和梁啟超分別作了演講,他們當時對威爾遜主義還充滿著幻想。梁啟超一行隨即趕到上海,國際稅法平等會又為他們開會餞行。張謇還專程從南通趕來主持,席間有贈米萬鬥以賑濟歐洲的豪言壯語。梁啟超終於在1918年年底前的一個清晨,壯懷激烈地登上日輪「丸善號」,取道印度洋、地中海,駛向充滿希望的巴黎。他不愧是一位胸懷大美人生的理想家,事後曾在《歐遊心影錄》中,流露了當時自己和國內知識界美好的心願: 我們這次出遊的目的,第一件是想自己求一點學問,而且看看這空前絕後的歷史劇是怎樣收場的,拓一拓眼界。第二件也因為正在做正義人道的外交夢,以為這次和會,真是要把全世界不合理的國際關係根本改造,立個永久和平的基礎,想拿私人資格將我們的冤苦,向世界輿論申訴申訴,也算盡一二分國民的責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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