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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


  例如孔丘,就企圖將自己的意志強加于諸侯王身上。他用詩經、尚書、禮經、樂經、易經、春秋這六本經典作為工具,周遊列國,所說者七十二君。但是,那些殘虐的君主,誰會接受那一套無用的仁義禮智呢?孔丘遊說諸侯王,之所以不能成功,就在於他是強姦其意,而不象蟲鳥那樣是自然風化。

  一天,莊周正在湖邊釣魚,遠遠看見一位衣著華麗的士,手中提著一個鳥籠,向這邊走來。那位士走到莊周跟前,說:「您就是莊周先生吧!真是閒情逸致,於此風和日麗之時,垂釣於湖畔。」

  莊周手持漁竿,沒有回頭:「噓!別嚇跑了我的魚。」

  稍頃,莊周覺得魚竿微動,有魚兒上鉤了,他奮力一提,一隻小魚被摔了上來。

  那位士稱讚道:「先生釣魚也很在行啊!」

  莊周微笑道:「釣魚不是我的目的,垂釣湖畔,乃為湖光水色,乃為鳥語花香。」

  那位士又道:「先生,我也十分喜愛鳥語花香。我家養了許多名貴花卉,您看,我走路都提著鳥籠,寸步不離呢。」

  莊周瞥了一眼那籠中之鳥,說:「我所喜歡的鳥是樹林中的野鳥,我所喜歡的花是草木中之野花。」

  「那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籠中之鳥,雖然華麗,卻已失天然之趣。你看那林中之鳥,或飛或棲,或鳴或眠,天機自然。而籠中之鳥卻局限於狹小的空間,徒具其形,而無其神。」

  那位士聽了莊周的話,慚愧地低下了頭。他想了想,打開鳥籠,把鳥放出來,讓它飛走了。莊周望著漸飛漸遠的小鳥,滿意地笑了。

  然後,那位士斂衽坐到莊周旁邊,虛心請教:「先生,我今天來是向您求教一個問題:治天下重要還是治身重要?」

  莊周將魚竿收起來,說:「回答這個問題,我要給你講一個故事。

  「黃帝當天子十九年之後,法令行于天下,百姓安寧,人民樂業。但是,黃帝還不滿足,認為應該將天下治理得更好一些,便前去空同山,拜訪得道者廣成子。

  「這天,黃帝登上空同之山,只見雲霧彌漫,蒼松翠柏,恍如仙境。廣成子正坐在山巔閉目養神。黃帝趨前問道:「『我聽說您已得至道,敢問何為至道之精?我想以天地之精氣,來幫助五穀的生長,以養天下之民,我還想掌握陰陽變化之數,以助群生之成長。』

  「廣成子微微睜開眼睛,對黃帝說:「『你要問的東西,只不過是形而下之物,你想掌握的,只不過是物之殘渣。自從你開始治理天下之後,天上的雲往往還沒有聚到一起便下起了雨,地上的草木往往還沒有發黃就開始落葉,日月之光,已失去了過去的色澤。你以淺短的才智之心治天下,還說什麼至道。』

  「聽了廣成子的話,黃帝無以言對,退身回到了帝宮。他細細思謀廣成子的話,覺得他說得確實有道理,用人的智謀來治天下,勞而無功,徒費精神。於是,他辭退了天子之位,築了一間小屋,獨自一人住在裡邊,閉門靜養。三個月之後,他又來拜訪廣成子。

  「這一次黃帝來到空同山上時,廣成子正頭朝南在一棵大樹下睡覺。黃帝小心翼翼地膝行而進,再拜稽首。然後說:「『聽說先生已得至道之精,敢問治身如何,而可以長壽?』

  「廣成子一聽,高興得一躍而起,說:「『善哉!問乎!過來,我告訴你至道之精,為了讓你記住,我給你頌一首詩:

  至道之精,(至道的精粹)
  窈窈冥冥。(深遠暗昧)
  至道之極,(至道的極致)
  昏昏默默。(靜默沉潛)
  無視無聽,(不視不聽)
  抱神以靜,(抱住精神靜養)
  形將自正。(形體自然健康)
  必靜必清,(清靜無為)
  無勞汝形,(不要勞累形體)
  無搖汝精,(不要搖動精神)
  乃可以長生。(就可以長生)
  目無所見,(視外物而不見)
  耳無所聞。(聽外物而不聞)
  心無所知,(接外物而不思)
  汝神將守形,(你的精神就會安住於形體)
  形乃長生。(形體健康就能長生)
  慎汝內,閉汝外,(慎守內心,閉住通口)
  多知為敗。(知識多是喪命之根)
  我為汝遂於大明之上矣,(我助你達於大明之上)
  至彼至陽之原也。(進入那陽氣之源頭)
  為汝入於窈冥之門矣,(我助你達於窈冥之門)
  至彼至陰之原也。(進入那陰氣之源頭)
  天地有官,(天地萬物各司其職)
  陰陽有藏。(陰陽之氣各居其所)
  慎守汝身,(守住你自己的身體)
  物將自壯。(萬物自然昌盛)
  我守其一,(守住那和諧的一)
  以處其和。(就可以處於天和之境)

  「『照這首詩上所說的去做,就可以長生。我已經一千二百多歲了,但是我的形體還未衰老,就因為我守靜以養。』

  「黃帝聽後,吃驚地張大了嘴,過了半天才說:『廣成先生,您可與天齊壽了。』

  「廣成子繼續說:『我告訴你:得吾道者,上為皇而下為王,失吾道者,上見光而下為土。吾與日月齊光,吾與天地為常。人其盡死,而我獨存。』

  「黃帝聽後,心裡默誦著廣成子教給他的詩,回到了自己的小屋之中。」

  那儒士聽後,問道:「廣成子真有其人嗎?抱神靜養真能活到一千二百多歲嗎?」

  莊周笑道:「何必實有其人,唯求其意而已。信不信由你。」

  稍頃,莊周又說:「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這個故事更是無跡可求的。」

  儒士道:「願聞其詳。」

  莊周緩緩道:「雲神要到東方去漫遊,有一天,正好來到扶搖之樹的上空。他在這兒遇到了鴻蒙。

  「鴻蒙正在地下拍著大腿象麻雀那樣跳來跳去地玩耍。雲神覺得十分奇怪,此人雖然年過七旬,居然還象個兒童似地雀躍玩耍,真是罕見的人事。於是他停下來,站在半空中,問道:『叟何人也?叟何人也?』

  「鴻蒙繼續拍著大腿跳來跳去地玩耍,口中答道:『遊!』

  「雲神又道:『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鴻蒙抬起頭來,看了雲神一眼,吐了一個字:『籲!』

  「雲神問道:『天氣不合,地氣鬱結,六氣不調,四時失節。今我願取六氣之精,以養育天下之物,如何為之?』

  「鴻蒙繼續拍著大腿跳來跳去地玩耍,回頭對雲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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