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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郭威斷斷續續說完話,疲累已極,就閉上雙眼不言語了。

  王溥筆走龍蛇,把這一切飛速地記了下來,握著筆,等著他的下文。柴榮、李重進也屏注呼吸,靜聽郭威最後的聖囑,但久久地,久久地,郭威再也沒有說話。

  柴榮俯下身去,用手在郭威鼻上試了試,不知什麼時候,郭威已停止了呼吸。

  柴榮「撲通」一聲,跪在床前,淚流滿面,悲咽泣啼,捂著嘴「嗚嗚」失聲。李重進、王溥也跟著下,俯伏在地。

  一代英雄,後周開國皇帝太祖郭威,在位三年,在他五十一歲時,就這樣地告別了人世。

  少頃,柴榮毅然站起,命王溥起草新皇登極詔書,暫不發喪,準備登極大典。

  第二天,晉工召集文武百官,才宣讀了太祖遺詔,晉王就即了皇帝位。這就是周世宗。

  趙匡胤獻人頭,獻出一場變故,舊小說家把它演義為生生相克,說是死鷂子嚇死了活郭雀,其實並非是那回事。按說郭威武將出身,五十一歲不算太老,突然得了不治之症,似乎有點奇怪,於是就做出了那種並不科學的推斷。

  其實郭威得的是急中風。鄴部舉事以來,地處於矛盾的漩渦之中,忍受著巨大的精神壓力,從家事上悅,汴京愛妾和兒于被殺,接著、柴氏娘娘病故,給他很大打擊,當上了皇帝,百疲待興。天下還不統一,南北都有敵人,內政外交,使他早已心力交瘁;加上高行周這個勁敵,一直是他的一塊心病,因而見了高行周人頭,精神上的大起大落,情緒上的大冷大熱、思想上的大喜大悲,超出了他疲憊已極的身體的承受能力。於是得那風病急症,這是極令規律,很自然的事。

  這一場變故,使得勝的趙匡胤沒有受到封賞,回到家裡,講習演武,暢敘天倫之樂,倒也安然。

  晉王即位,改年號為顯德,葬周主于新鄭,諡號太祖皇帝,大赦天下。群臣眾官,仍依舊職。辦理了這一切事情,就召宣了趙匡胤,封為宿衛將軍。其餘鄭恩、杜二公、李通、周霸、二董等,都為偏將,在殿前供職。那柴榮的親生父親柴守禮,于郭威即位後,已給了他一個銀青光祿大夫、檢校交部尚書的榮譽虛銜。如今見兒子當了皇帝,自覺在京城居住已不方便,無論見皇帝或大臣,禮儀上都難得恰當,使申請遷居西都洛陽,柴榮准奏,加升金柴光祿大夫,檢校司空的榮譽官銜,讓他退休,到洛陽居住去了。這樣,一直到他去世,終生沒有來東都汴京。

  第二十章 高平大血戰

  周太祖郭威駕崩,晉王柴榮繼承為帝的消息傳出後,北漢主劉崇真是高興之極,想趁著周朝國君新喪,新君立足未穩之機大舉入寇,以報往日之仇。但他又怕自己力量不夠,便遣使乞求契丹派兵協助。

  這時,契丹已將國號改為遼,國王也改稱為皇帝,新任皇帝途述律,也就是遼穆宗耶律璟,是契丹著名勇將,原封為壽安王,後來遼國內亂,燕王述軋殺了世宗,自稱皇帝,述律便率兵討伐述軋,最後殺掉述軋,由述律即位為皇帝。這述律自恃武力,早有覬覦中原之意,而在遼和周兩國夾逢中生存的北漢,也早已被述律看中,認為是他奪取中原的一塊最佳跳板,所以在對外政策上,便採取了援助北漢以抗後周的策略。當下,他見北漢使臣來求援,心中大喜,使派了武定軍節度使,政事令楊袞,率領一萬餘兵馬,趕赴晉陽,與劉崇會合,共同抵禦周兵。

  劉崇見遼國援兵已到,信心倍增,以白從暉為帥、張元徽為先鋒;令長子劉承鈞等守晉陽,自領兵三萬,與契丹合兵一處,浩浩蕩蕩向潞州(今山西長治北)進發。

  駐守潞州的昭義節度使李筠,見北漢兵來犯,派遣部將穆令均前往迎敵,自領大軍守住南下的要道太平驛。

  穆令均帶領人馬,放炮開城,破口大駡,「背國反臣,侵我邊疆,若不速速退兵,定叫爾等片甲不回!」

  北軍楊袞拍馬出陣,舞動大刀,直奔穆令均,兩馬相交,金鼓齊鳴,只戰十余合,楊袞見戰穆令均不下,虛晃一刀,詐敗而回,穆令均哪裡肯舍,隨後緊跟。正在追趕楊袞,只聽背後一聲炮響,埋伏著的張元徽從斜刺裡沖出,攔住了穆令均的退路;楊袞又反身殺了回來,二人把穆令均夾在中間,前後夾攻。情知中計,穆令均心中一慌,措手不及,被張元徽一刀砍于馬下。可憐一條好漢,就這樣為國捐軀了。

  李筠見失了大將,北兵來勢兇猛,令牙將劉瑗、王真堅守城池,同時急忙差人星夜馳往京城告急。

  世宗柴榮接到急報,憤然大怒:「劉崇亡國之將,賊心不死,不滅此賊,終是後患!」他決定要御駕親征。

  「陛下初登寶位,如若離京,恐人心難定,只派大將前往就可以了。」有幾個大臣勸他不可輕易離京。

  柴榮可不是猶豫不決的人,他說:「不然,劉崇乘我國喪興兵,是欺朕新立,政權未固,想趁機實現其吞併中原之志,而朕正是由於新立,正欲借此以立威,不可不往。」

  宰相王溥道:「陛下之言,實為英明遠見,老臣以為應起駕親征。」

  太師馮道卻耐不下了,奏道:「王溥之言差矣!千金之子,坐下垂堂。陛下萬乘之尊,親臨不測之地,臣以為萬萬不可!」

  世宗說:「唐太宗得天下,凡有征戰,未有不親臨,唐太宗尚如此。聯焉可躲閃?」

  「不知陛下可能為唐太宗嗎?」一慣圓滑的馮道,這回話說得尖酸刻薄。

  世宗耐著性子道:「劉崇以十二州之地,兵力究竟能有多少?他所依仗的,就是契丹的協助。以朕兵甲之強,士馬之眾,破劉崇可以說是以山壓卵!」

  「不知陛下可能成為山嗎?」

  馮道抓住不放,連譏帶諷,世宗聽了十分不悅。這時軍師王朴說話了:

  「劉崇就是借聖上新立之機。舉兵發難,主上親證,正是還他以顏色,也是給天下一個震懾,不然會禍亂四起。我擔保主上此去,定能戰而勝之,太師勿慮!」

  世宗一聽,不等別人再議,斬釘截鐵地下了決定:「王卿所議甚是,朕意已決,準備出征!」

  當日發下聖旨,調動各路節度使一分兵三路,證伐北漢,符彥卿、郭崇為東路,由磁州西進;王彥超、韓通為西路,由晉州東進;樊愛能、何徽等中路,向訓為監軍,直趨澤州。世宗則率東京禁軍諸將領,領大軍親征。

  軍情火急,自有信使飛馬傳向各地去了。

  這時,趙匡胤奏道:「陛下親征,必須挑選精兵勇將,並選拔先鋒良將,作為前驅,保證所向披靡,以挫敵銳氣,此致勝之道也。」

  世宗高興地點頭道:「禦弟之言正合朕意,所可隨征精兵,就煩禦弟負責遴選。至於先鋒一職,明日令請將校場比武決定。」

  說畢,宣佈散朝。

  第二天,世宗親自來到演武廳坐定,趙匡胤奏道:「斬將破敵,以勇為先;定取高下以箭為能。陛下可取箭高者為先鋒,再選力勇者為副,這就兩全其美了。」

  世宗點頭稱善,就下旨先比射,以後再比勇。

  旨令一下,當即閃出一將,風流翩翩,器宇軒昂,面若傅粉,唇若塗丹,帶著傲視一切的神態,走上前說道:

  「臣先射箭,再比勇,抛磚引玉,博陛下及諸將一笑!」

  眾人看時,原來是郭威的駙馬張永德。世宗點頭首肯。張永德騎上馬,左手弓、右手箭經過台前,馳向箭垛,看得真切,一箭射擊,正中紅心,一連三箭,箭無虛發。

  戰鼓「咚咚」加上掌聲和喝彩聲,交織在一起,有如突然爆炸的雷聲。張永德春風滿面,上前見駕,就要取先鋒印。這時忽然聽到一聲大喊,聲如驚雷:「且慢,先鋒印待我來掛!」

  大家看時,原來是鄭恩。他走到世宗面前,施禮說道:

  「臣前些時演飛弓馬,頗有心得,願獻技與陛下,與駙馬一比。」世宗心中有點納悶:這魯夫何時習得弓箭?竟也敢比武?而且說話也比以往有了分寸,真是士隔三日,當刮目相看了。豈不知,這是趙匡胤這一段下功夫調教的結果。「好,你就試來。」世宗點了點頭。只見那鄭恩跨上雕鞍,張弓搭箭,一連三箭,也是箭箭中的,和張永德那三支箭,都極驕傲似地在紅心處擠在一起。也是鼓動聲震野,群情譁然。

  鄭恩下馬,大步來到世宗面前:「陛下,這先鋒印可該俺掛了嗎!」

  一旁的張永德那粉白的臉上,忽然泛起了紅雲,他高聲喊道:「箭法不分高下,你可敢與我比勇嗎?」

  鄭恩扭頭看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地:「比武,樂子求之不得!」

  兩個人也不等世宗下令,便各自去取了兵器,跨上戰馬,馳到場中,就要動手。看二人架式一場你死我活的廝拼,就要一觸即發。

  許多人都屏住呼吸,繃緊了神經,幾幹人的教場,一時靜得像空場一樣。

  「且慢!」趙匡胤聲若洪鐘,一聲斷喝,二人都停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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