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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你這個妖道,我怎麼知道你能掐會算?等會兒柴大哥擺宴,你罰我幾大碗不就結了!」

  柴榮笑道:「你輸了官司,還要拿我的酒抵帳,也真虧你能說得出!」

  他的話,引起了一陣哄堂大笑。

  趙匡胤將董龍、董虎、李通、周霸對柴榮一一作了介紹,柴榮大擺宴席,為他們一行慶功,說待明日朝過聖上,再請旨領賞。

  趙匡胤思念父母,略飲數杯,即告辭回家。

  在趙家,杜二公和母親、夫人、女兒見了趙弘殷夫婦,寒喧之後,就說起了趙匡胤和杜麗蓉的親事。由老夫人作主,趙弘殷夫婦自然也欣然答應。並議定:不拘繁文縟節,當晚就與他們合巹成婚。於是張燈結綵,準備宴席,熱鬧非凡。

  趙匡胤一進門,見家裡熱鬧得象過節一樣,及看到祖母,杜二公等均已來到,大門院落都貼著大紅喜字,心裡已明白了十分。他趕忙拜了父母,老人們沒容他再作細節敘述,就給他和杜麗蓉草草舉行了儀式,之後,大家入席歡宴。

  得勝榮歸,親人相聚,又是新婚禮成,三喜臨門,這酒宴吃的異常熱鬧。

  趙匡胤原配夫人賀娘子,性本賢惠,見丈夫得勝回來,又辦喜事,不僅沒有醋意,反而格外地殷勤,以示支持;而杜麗蓉早把匡胤看成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喜事突來。她猝不及防,高興得心慌意亂。臉泛桃花,顯得格外溫柔美貌。

  杜老太及杜二公夫婦,心想事成,高興得合不攏嘴,咱不待說了。而最為高興的,當然就是酒宴中的主角趙匡胤。

  與杜麗蓉成親固是一喜,趙匡胤心中最為得意的,是他完成了征伐高行周這一件當初誰都不敢去辦的大事,但是,他心裡清楚,他父親在這個過程中起了多麼舉足輕重的作用,他父親在他的心中的形象,大大地昇華了。

  在趙匡胤眼裡,父親是個好父親,只是對自己過於苛刻。嚴有餘而親不足,而且有時不講道理,不聽辯解,使父子之間總有一點隔膜;而今,從他給高行周的一封信中,使趙匡胤看到了父親的內心世界,他不僅是位偉大的父親。而且是一位偉大的英雄。關鍵時刻,一封書信,使高行周自刎,解決了一場殘酷的戰爭,他對父親的尊敬大異往常。

  在趙弘殷的眼中,趙匡胤長大了,帶著三千人馬,義無反顧,敢去和威震四海的高行周決戰,而且一路上增兵添將,將兵馬擴大了幾倍,他不再是惹等生非的公子哥,而是個有戰略思想,能挑大樑的好漢了。他對兒子更加心愛了。

  父子二人席間談起高行周的遺言,都唏噓不已。趙弘殷交待兒子:「我和你高伯伯都是各為其子,你和你高伯伯又是各為其主。世事就是這麼微妙而又殘酷。高懷德武藝超群,你要有一番作為,離個不開人手,以後要多方查訪。妥善安置,以不辜你高伯伯的重托。」

  「父親放心,我一定要把他找到,要像親兄弟一樣待他。」

  「好、好!」趙弘殷連連點頭。

  宴會已畢,新婚夫婦進入洞房。

  「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這人生兩大快事,如今一齊來臨,趙匡胤平生未遇,難以形容他的愉快心情。而杜麗蓉小姐久藏春閨,初試羅闈,不耐錦衾,不勝其妖羞之狀。還是由久貫風月的趙匡胤引而導之,憐香惜玉,才漸入佳境。

  夫妻恩愛無度,不覺曙光已露,金雞三唱,為趕早朝,趙匡胤匆匆起床,洗漱完畢,連忙到晉王府去了。

  周帝郭威駕坐早朝,文東武西,朝賀已畢,周主即宣趙匡胤見駕。趙匡胤領旨,來到金階,俯伏在地:「萬歲,臣趙匡胤奉旨剿叛,於途中招收了降將董龍、董虎、李通、周霸、杜二公,前後共收人馬一萬三幹。兵到潼關,仗萬歲洪福,逼得叛將高行周自刎,岳元福餘眾全部歸順,潼關之叛,已全部平息。」

  高行周英武無敵,在周大祖郭成的腦海裡留下了太深的烙印,趙匡胤來去一趟,僅四十餘天,就平定了潼關,他聽起來有點像神話,雖然知道趙匡胤不敢妄奏,但聽起來怎麼也不大相信,於是他問道:

  「既然平息了潼關之亂,可取來那叛賊高行周的首級?」

  「首級現在午門外。」

  「可將高行周首級取來,待朕一看。」

  只有首級才是真憑實據。他要親眼看一看,這舉世梟雄,最威脅自己的勁敵的人頭,才徹底放心,而且會從中獲得無限的快意,解一解心頭之恨。

  果然,不一會兒侍禦官就將一隻木桶抬到金鑾殿,近侍內臣打開桶蓋,取出盛人頭的盒子,呈到龍案前跪倒,兩手高舉,托著那只盒子,稟奏:

  「請萬歲龍目觀看!」

  周主郭威定晴細看,果然就是高行周,他心裡暗暗詛咒:「好你高行周,與我郭威作敵,今日血淋淋的人頭來向我朝見,昔日的威風哪裡去了?」他感到無限的快意,仔細端詳那人頭,忽然發現高行周上面眼是睜開的,血污將一綹鬍子粘在臉上,像吹起來似的,面目如生,滿臉怒氣。侍者舉著人頭,心裡發怵,手哆嗦起來。那人頭搖了兩搖,像活了起來似的。郭威忽然感到一陣緊張,止不住「哎呀」了一聲,頭往前一栽,雙目緊閉,面如土色,一時竟昏迷過去。

  「萬歲!萬歲!」兩旁侍臣大聲呼叫起來。

  柴榮把手一擺,舉人頭的侍者趕快把人頭放回桶內,著人抬出去了。馮道等幾位大臣以及柴榮等急上前觀看,呼喊。郭威伏在案上,一聲不應,頭上冒著冷汗。氣息微弱,兩眼不睜。大家都慌了手腳。柴榮命侍官連著龍椅一塊,將郭威抬到後宮,急召太醫診治。

  經太醫診斷,郭威是由於風邪侵入,得了痛脾症。飲食困難,渾身疼痛,行動不便。每天靜臥寢宮,強咽苦藥,難以問朝。

  作為皇帝的接班人柴榮,自然比誰都要忙。他安排趙匡胤暫時等候,待主上病性稍緩之後再為討封,同時要處理軍政大務,閱讀奏表。實際上他等於提前登了極。而且他原為開封府尹也有許多要辦的事務,柴榮儘管十分能幹,一時也顯得有些手忙腳亂。

  太祖郭威病情不見好轉。有人提出應該進行郊祀,祭典天地,散財安命。按照帝王郊祀,冬在南郊,夏在北郊的規矩。廣順三年冬太祖被抬到南郊,由左右架著上了祭台,只能低頭而已,拜禮難以進行,最後由柴榮代替成了禮。

  太祖這中風病最忌風寒,隆冬天氣,拉著這樣的重病號暴露于荒野,對他的病無異是雪上加霜。這晚,郭威病情加劇,到夜裡幾乎痛得昏死過去,好一番搶治,才稍稍蘇醒過來。於是沒有回宮,就住在了南郊。

  郭威病成了這個樣子,上上下下都有點驚慌失措,惶惶不安。柴榮站出來理著事,人心才踏實下來。不過,也真難為了他:顧外顧不了內,郭威跟前就少於侍奉了。

  一天夜裡,柴榮在澶州時的牙將曹翰來求見柴榮。這曹翰原是郭威的一個隨身小吏,郭威喜歡他聰明伶俐,就讓他跟了柴榮。好久不曾見面,今天不召而來,柴榮很為奇怪。就問其所以,曹翰便道:

  「殿下,如今主上病重,您只能不離左右,入侍醫藥,隨時觀變,以備不測,怎麼能老在外邊忙碌呢?」

  此榮上前執著曹翰的手。說道:「不是你提起,柴某幾乎誤了大事!」

  柴榮當天就進入後宮,下令小事不必來奏;重要事情一律由柴榮內通外聯,實際上柴榮成了代皇帝。

  第二年春,郭威病體日漸沉重,自知終將不起,便考慮安排後事,從人事上先作了安排,詔令晉王柴榮除在開封府尹外又兼侍中、掌內外兵馬事。任鄭仁誨為樞密使,同平章事,殿前都指揮使李重進領武信軍節度使。當時的武信軍還在蜀地,這是個虛待,不過是對李重進信任的表示。郭威又任戶部侍王溥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命他起草詔書,改年號為「顯德」。並於詔書中親囑:「晉王榮可於柩前即皇帝位」;郭威並召柴榮和外甥李重進入宮,宣佈他的遺詔,讓李重進對柴榮跪拜以定君臣的名份。忍著渾身骨節的劇烈疼痛,郭威把這一切安排停當,然後閉上眼睛,以極微弱的聲音對柴榮、李重進說:「這樣,我就放心了!」

  柴榮、李重進垂淚不已。

  忽然,郭威把眼睜對一像病痛全消了一樣,對柴榮說道:

  「我過去多次給你說過:唐朝十八陵部被人發掘,原因在於他藏的金寶大多了。我死,給我穿紙衣、盛瓦棺,快埋葬,勿久留。葬畢,新近召墓民戶三十家,免他們的徭賦,令他們看守,不專置守陵宮人,不修地宮,個做石人、石羊、石馬,就刻一個碑:『周天子平生好節儉、遺令用紙衣、瓦棺,繼嗣的天子不敢違命也』。而今我又給你重複一遍,你若違反我的意思,我不會給你帶來福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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