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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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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三人來到柴榮行轅,一同進了花廳坐下。趙匡胤先開口問道:「自華州一別,小弟無日不思念兄長,後來遇見三弟,共同結伴尋找兄長,一直沒有找到,半年後才打聽到兄長已隨郭元帥進京,由於小弟在京鬧過事,無法進京尋找,以致遲延至今,前幾天遇見道人苗訓,才知道新朝已建立。他並讓小弟來穆陵關,果然在此得遇兄長,真令弟喜出望外。不知兄長這幾年情況如何,卻在此地當監軍。」 柴榮便把失散後情況講了一下,說到患病旅店,鄭恩拋下他而走,想起當日苦難,悲氣交加,忽然一陣暈眩,幾乎從椅子上撲倒在地。趙匡胤趕忙上前扶住,只見柴榮二目緊閉,臉上已掛滿了淚水。慌得二人捶背揉腦,連聲呼喚「大哥」,柴榮才慢慢醒了過來。 匡胤連忙送上熱茶。柴榮呷了一口,歎了一口氣,才說:「不是愚兄心地狹小,要提這些舊事,只是當時九死一生,實在是平生之中所不曾經過的苦難。幸而不死,得遇父親,才得投奔姑丈。現姑丈承繼大統為君,我受命來此巡視軍務,不期遇到賢弟,也算是咱們兄弟有緣了。」 柴榮說到「有緣」二字,拿眼不經意地瞟了鄭恩一下。鄭恩聽他敘述往事,早已坐立不安,聽到最後,加上柴榮這冷冷一眼,他更接捺不住,忽地站起來,對匡胤道: 「二哥!你是公道人,可以評評這個理!那時大哥病倒在床,我花了些銀子,又說我吃了他的本錢,我若不吃,早已餓死了,還能活到今日,二哥你說,樂子怎麼錯了。」 匡胤道:「三弟,你用錢財,倒算不了什麼大錯,但大哥在病中,你該用心侍候,才是為弟之道,不該聽不進幾句話,就拋下大哥,睹氣出走,這豈不是你的不對嗎?」 鄭恩嚷道:「就算這是樂於不對,那麼大哥有病,樂子去請醫生,也曾剪藥服侍,捧茶端湯,這些也不對嗎?怎麼好的不說,一見面盡是樂子的不是!想來他如今做了大官,用不著這患難朋友了。我一身都是錯的人,留在這裡還有什麼意思!二哥你在此吧,樂於這就去了。」 鄭恩說畢,氣呼呼地就往外走。 柴榮趕忙上前一把拉住,說道:「三弟,你怎麼還是這脾氣,幾句話聽不進,就又這樣睹氣。今日咱們兄弟相逢,喜事一件,昔日往事,也是兄弟間之事,不是兄弟情份,還能說到這種坦率程度!常言:錢財如糞土,仁義值千金,難道竟為這些小事絕交不成。黃土坡前結義時,咱們有言:有官同坐,有馬同騎,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耿耿誓言,把咱們三人的心和命運都拴在一起了,怎能這樣經不起顛簸!愚兄說幾句,到此為止,若有改變初衷,皇天不佑,三弟切不可造次!」 鄭恩看著柴榮說到這個份上,低下頭去,說道:「大哥說得是,樂子不走了!」說著竟落下兩行淚,向柴榮伏拜於地。 柴榮連忙把他扶起,連說:「以往舊事,永不再提!」 兄弟三人俱皆歡喜。柴榮命擺下宴席,三人開懷暢飲。匡胤這時才把自己和鄭恩這二年的情況講了一遍。又問,去年九月底,弟在襄陽,曾托京中一位舊友右守信,帶一封信回京給大哥,尋訪大哥消息,不知大哥是否收到過?」 柴榮搖頭道:「沒有!去年十一月,只因昏君劉承佑要我姑父性命,姑父被迫興師入京辯白,一連一個多月,時局動盪,今年正月始安定下來,我奉命鎮守澶州,二月又奉命出巡,恐怕那石兄弟一時找不到我。另外,還有一事,應告訴二位賢弟,就是我已被姑父認為義子,改稱郭榮了。如果那位石兄弟打聽姓柴的,如不遇姑父老部下,漢朝舊臣知道是我的人,恐怕也就不多了。」 三人正在說話間,旗牌官忽報:「韓通將軍求見。「原來這韓通。見柴榮與匡胤、鄭恩兄弟相認,自知無法報仇,趕回家去看視兒子,不過是些皮肉之傷,養息幾天就可以好了,放下心來,卻又盤算,這趙匡胤難道是自己的剋星,為什麼遇見他一次,就觸一次黴頭。如今正好借柴榮之面,打個圓場,免得以後彼此再見,不尷不尬。想畢,便來監軍行轅稟見。這也是韓通聰明之處。 鄭恩一聽韓通來了,便說:「這驢毬入的,多次仗勢欺從,樂子曾被他吊到樹上喂狼。今日我還沒教訓著他,待我去把他打發了吧!」說著,站起來就要出去。 柴榮制止說:「他如今已是鎮守一方的將軍,對開國有功,甚受父王喜愛。而且在封丘戰役中,也曾冒刀山劍林之危,救過愚兄,二位賢弟看兄薄面,以大局為重,不要再與他計較了,就化干戈為玉帛吧!」 二人見柴榮如此說,也便不再言語,鄭恩也只好又坐下來。 柴榮分付傳韓將軍進府。不一時,韓通來到,柴榮立起相迎。趙匡胤、鄭恩卻端坐在那裡不動。韓通見了,心中一陣衝動,又不敢發作,只好耐著性子,向柴榮先施一禮,說道;「韓通昏昧,不知趙公子是殿下故交,以往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殿下海涵。」 他明著對柴榮這樣說,暗地講的是對趙匡胤道歉的話。可見韓通並不只是粗魯猛將,這話說的十分得體,既表示了意思,也保全了面子。 柴榮哈哈一笑,說道:「韓將軍不必過謙。這趙、鄭二位,是我結義朋友,極講義氣的。今日同堂,明日同朝,我們都算一家人,過去的一切,就算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今而始,一筆勾銷。來,來,大家見個禮吧。」 韓通舉目看時,見鄭恩還瞪著兩眼,氣勢洶洶,如果不和他見禮,他撒起野來,前功盡棄,局面難以收拾。只好忍氣吞聲,先向匡胤拱手為禮,說道:「趙公子,韓通過去多有冒犯,尚望海涵。」 趙匡胤何等聰明之人,他連忙起來還禮,說道:「韓將軍,以往之事,大家都不要再提了;趙某得罪之處,也望見諒。」 韓通嘴裡說著:「承教,承教!」又轉身向鄭恩道:「鄭兄,小弟家教不嚴,多有得罪,還望寬容!」那韓通比鄭恩大十餘歲,卻自稱小弟,鄭恩的怒氣也消了許多,但他那裡懂得那麼多繁文褥節,坐也不離,禮也不施,只是說:「你只要改好,樂子今後再不打你我。」 韓通聽了,滿面通紅,走過一邊。柴榮見鄭恩語言粗魯,不懂禮儀,甚感沒趣,忙從中周旋,曲為粉飾,請韓通坐下共飲。 韓通坐下,免不得又向柴榮、匡胤、鄭恩一一敬酒,大家對喝了幾杯之後,便無話可說了。 韓通見大家冷場,也便知趣地立起,對柴榮說:「殿下,今日是三六九大操的日子,末將還是去校場,不能久陪。」 說畢,就又向匡胤、鄭恩拱了拱手,離席出來。柴榮卻送至廳門,說道:「今日委屈你了,我這裡多謝!」 韓通連稱「不敢」,匆匆告辭而去。柴榮兄弟三人才又開懷暢飲,飛觥流爵,直到夜闌更深。 席間,柴榮問明匡胤、鄭思所住旅店,已派侍從去將行李、馬匹帶回行轅,當晚,二人便往在此處。 一二日後,柴榮巡視穆陵關防務已畢,要返回澶州,匡胤、鄭恩自然隨行。韓通依例送至郊外,兄弟三人上馬,在衛隊護衛之下,向澶州而來。 到了澶州之後,進得帥府,柴榮先入內稟見了柴娘娘,和符小姐相見,說明了一切,然後才把匡胤、鄭恩領入後堂,參見國母,並見了大嫂。 住下來以後,匡胤耐心教導鄭恩禮儀,使鄭恩嘴裡「樂子、樂子」說得大大減少,也學會了拿拿捏捏,跟著匡胤朝拜。這柴娘娘見匡胤、鄭恩都十分英武,義子有此等英雄輔佐,心中也自高興,對二人賜賞有加。 一日,兄弟三人正在廳上閒話,門官進來稟報說:「東京來了幾位官人,自稱姓張、姓趙,與殿下是舊交。」 柴榮道:「必是張光翰、趙彥徽,快請他們進來」。 匡胤道:「這二人是小弟少年時好友,怎地大哥也認識他們?」 柴榮道:「汴京有名的公子、俠義男兒。愚兄前幾月在京,因與賢弟結拜,曾私下到府上拜見伯父,恰遇此二人也去了,因而認識。」 正說著,門官已引張光翰等來到,三人一同降價而迎。那張光翰一見匡胤跟著柴榮出來,「啊呀」叫了一聲,說:「來晚了,來晚了!」 大家一同進入大廳,互相見禮,柴榮見除了張光翰、趙顏徽二人外,還有二人,卻不認識。 匡胤忙給他介紹道:「這位便是小弟向大哥提過的石守信兄弟,另外一個就是我的親兄弟趙匡義。」 柴榮連忙讓大家落座,便問張光翰道:「賢弟等遠道來訪,不知可有什麼事?」 張光翰道:「請石兄弟講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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