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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郭威聽後,沉吟不語,半晌方才說道:「舉兵之事,非同小可,必須全軍官兵上下一致,方可行動,否則徒取敗亡而已。現在不知眾將態度如何。尤其朝廷密旨讓郭崇威、曹威二人謀我,他們態度更是關鍵。」當下與魏仁浦商議已畢,立刻升帳,傳集諸將議事。

  不一時眾將齊集。郭威當下把京城內蘇逢吉、李業等密謀殺死楊邠、史弘肇、王章的事說了一遍,又發下密詔來殺郭威等情,一一向大家說明,然後含淚向大家道:「我郭威和諸位將軍,早年都跟隨高祖皇帝,披荊斬棘,大大小小,身經百戰,才取得天下。後來又與楊、史兩公,受先帝托孤重擔,竭力保衛國家,如今楊、史兩公已死,我又何忍獨生?現在既有天子詔書到來,要取我首級,你們可以奉行詔書,割下我的頭來複旨,以免受我連累,惹怒朝廷。」

  說畢,泣不成聲。帳下郭崇威大叫道:「元帥,當今天子年少無主見,依末將看來,這密旨必定是朝內奸臣假借天子名義所發,如果讓這夥小人得逞,國家還能安定嗎?崇威願隨元帥統兵入朝,滌蕩群奸,以清君則,為元帥辯冤。如地帥信不過末將,末將當即自刎于元帥之前,以明心跡,絕不幹這不義之事」

  說畢,抽出腰中懸劍,橫於頸上。

  郭威謊忙令人奪下寶劍,對郭崇威道:「老弟息怒,本帥與你共事多年,豈有不信任你之理?不過這出兵入朝是件大事,不可造次,得從長計議。」

  王峻早已按耐不住,說道:「事到臨頭,還計議什麼?先把孟業叫來,問清楚情況,然後再興兵。」

  郭威回顧侍衛曹彬,讓他去帶孟業入帳。不多時曹彬、王殷二人帶孟業來到。那孟業卻不曾被捆綁,來到帳內,只見眾將個人怒目而視,早已嚇得發抖。

  王峻拍案喝道:「孟業,你這兩封密詔從何而來?曾見到天子嗎?」

  孟業道:「是蘇老太師親自交給我的,卻不曾面見天子。」

  王峻哈哈大笑,說道:「果是奸臣弄權!」

  言方畢,只見柴榮站出來,指著孟業罵道:「當今主上昏庸,信用官小,聽信奸言,不念老臣汗馬功勞,以至黑白不分,是非不辨,賞罰不明,忠奸顛倒。昨日有聞,史平章全家受害,樞密使楊邠滿門滅族,禍及親朋。如此殘害忠良,屠誅無辜,幹人共憤,朝野驚恐。如今又奉賊人之計,來謀害元帥。你們這幫狐群狗黨之罪、狼子野心之徒,逢迎君上,誤國害民,如果讓你等得逞,天下豈有寧日?今日該你命喪,來得正好!諸位將軍,看我手刃此賊!」說罷,拔劍在手,只一揮,孟業已血濺塵埃,身軀「咕咚」一聲,撲地而倒。

  這一舉動,迅雷不及掩耳,大出郭威意料,他來不及阻擋。手是指著柴榮大聲喝道:

  「無知小子,輕舉妄動,擅自殺死欽差,聖上知道,發兵問罪,我難免滅門之禍,你難道能夠倖免嗎!你,你,你可是把我逼上絕路了!」

  那柴榮受郭威恩寵,才得有今日的身貴榮顯。在他眼裡,只有郭威,哪有什麼皇帝?今日殺死孟業,就是要斷郭威的退路。見郭威發怒,他深施一禮,答道:

  「元帥,古話說:識世務者為俊傑。當今朝綱大亂,國已不國。元帥乃國之重臣,功勳卓著,如日月經天,誰人不知,誰人不曉?況又雄兵在握,據守重鎮,趁此機會,正好興兵舉事,殺入汴京,除奸去妄,另立新君,挽狂瀾於既倒,扶社稷于危卵,天賜良機,幹載難逢,正是一展元帥神威之時,何言絕路!」

  堂下諸將聽柴榮這麼一說,齊聲響應道:

  「小將軍言之成理!元帥不可錯此機會,圖王定霸,在此一舉。我等願效犬馬之勞,共成大事!」

  郭威見群情振奮,心中暗自高興,但仍然聲色不露,面帶憂容:

  「諸位美意本帥敢不領情,只是怕郭威德薄福淺,謀事不成,日後事敗,本帥無存身之地,豈不辜負了諸位一片赤誠!」

  只聽堂下一人朗聲說道:「元帥不必狐疑,諸將所講,乃金玉良言,應當機立斷,共謀大事。某敢保出師必捷,王業必成也!」

  郭威看時,說話的原本是幕僚王樸。

  王樸,字子讓,山東東平人氏,生得面如美玉,目若朗星,身高六尺,相貌堂堂。他幼年曾受異人傳授,上曉天文,下知地理,文韜武略,英才絕倫,現在郭肆帳下任參謀之職。郭威對他言聽計從,深為器重,而麾下清將,對他也莫不心悅誠服。

  郭威見王樸站出來說話,心中踏實了許多,於是說:「先生有何成算?怎知大事必成?請幸教本帥。」

  王朴上前一步,娓娓而談:「某夜觀天象,見帝星十分昏暗,漢室江山氣數已盡,而鄴都一帶,旺氣正盛,徵兆十分明顯,元帥興在此時。故而在此國運衰微之時,幼主昏殘之際,明公順天應時,倡舉大業,必將雄兵一起,天下響應,王業必為大帥囊中之物耳!」

  王樸一席話,說得郭威心花怒放,愁雲為之一掃,即命左右,將孟業屍首抬出掩埋,命眾人回房安歇。

  郭威主意已定,就在第二天,于大堂設宴,召集麾下將官,飲宴共商起兵之事。酒過三巡,食上幾品,一些將官已喝得面泛桃花,郭威舉杯在手,說道:「多蒙各位將軍錯愛,齊心相助,共舉大事。本帥主意已決,不日即舉兵南下,滌蕩奸讒,肅整朝綱,這實在是美事一樁,只是如今本部糧草不足,將少兵微,此行勝敗,實屬未蔔之數,本帥為此焦慮,不知諸位將官有何高見?」郭威話音未落,座中監軍王峻欠身而起,將兩手一拱,說道:「元帥何必如此多慮,就賃著王某這柄大斧,我願作為前部,冒死效命,以報元帥!」郭威說道:「王監軍神勇,本帥豈有不知?只是這鄴鎮離汴京六百餘裡,中間關隘多處,而且有黃河之隔,我們大兵一動,沿路州城必然會飛報京城。漢主發兵,還不足為慮;如果他調動外鎮諸侯,將黃河封住,將軍雖然膽略過人,恐怕也是有翅難展啊!」

  這王峻,生平性如烈火,剛強好勝,喜歡人們誇他勇猛,不愛聽人們說他不濟。而今聽元帥說他殺不過黃河,氣得他把一大杯酒「咕咚」一聲灌進喉嚨,把杯子重重往桌上一放:

  「元帥,怎麼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不是王峻誇口,那各路諸候,可有什麼能人?我視之有如糞土草芥!此去若不奪取汴京,我便不算天下好漢!」郭威尚未答話,忽聽門官來報:「龍捷軍都指揮使史老斧求見。」

  郭威一聽,知道是史弘肇的弟弟史彥超來了,趕忙命左右撤去殘席,對門官說:

  「快清史老斧,就說我衣冠不整,在二門恭候。」

  史彥超隨門官來到二門,郭威已率眾位將領出來迎住。

  只見那史彥超一身素服,頭勒孝巾,風塵僕僕,白袍已染成黃色,史彥超望見郭威,急忙緊走幾步,來到郭威面前,身躬就要下跪。郭威急忙拉住,說:「你我兄弟,如何行這樣的大禮!」

  史彥超站起,已是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元帥,你要為家兄和全家報仇啊!……」

  郭威把史彥超讓到大堂,勸慰史彥超坐下,又將眾將一一作了介紹。史彥超哭訴著,將劉承佑殺害他哥哥史弘肇並滿門抄斬的事情述說一遍,最後說道:

  「小弟被迫棄官去職,攜帶妻小以及部下親軍三千亡命來投,望元帥念與家兄皆為當朝重臣的同仁之誼,發兵興師,殺奔汴京,為家兄和我全家報仇,以伸張正義,懲除奸党,不僅小弟永念大德,就是我家兄長,也會泉下感恩。元帥如能義旗高舉,小弟必將不遺餘力,冒死效命!」

  史彥超一番哭訴,淚如雨下。說罷離座,又要跪拜。郭威拉住,對他說道:「賢弟放心,我正與諸將官商議舉兵之事,你來得正好,我們共赴國難,當仁不讓。就不分彼此了!」說罷,又問彥超妻小及部軍何在?

  彥超道:「都屯駐于城外南五裡鋪,不敢擅入,請令定奪。」

  郭威忙令柴榮派員前往慰問,迎接入城妥的安頓,然後命重開宴席,為史彥超接風,並商議起兵事宜,舉坐歡騰,好不熱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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