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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有一天,諸位重臣在三司使王章家中吃酒飲宴,宴中大家猜拳行令。那史弘肇本是武將出身,只知豪飲,哪裡擅長猜拳這一套動腦筋的遊戲?連連輸酒。當時擔任客省使的閻晉卿,正好與史弘肇挨著坐位,便向史弘肇出謀劃策,屢屢教導。

  蘇逢吉已喝得半醉,便給史弘肇開玩笑說:「身旁有個姓閻的,何必怕輸酒!」

  史弘肇聽後,勃然大怒,以為蘇逢吉是在諷棗自己。原來這史弘肇的老婆就姓閻,本是一個酒樓賣唱的妓女出身。史弘肇後來當了大將,最握人揭此事,所以聽了蘇逢吉的戲語,如何不惱?於是破口大駡,蘇逢吉卻板著臉一語不發。史弘肇見他不理睬,一拳打來,卻被鄰座攔住。

  蘇逢吉見史弘肇動武,心中害怕,他這個文臣,如何能敵得過史弘肇這個勇將,只好起身逃走。史弘肇推開別人,看見牆上懸有一口寶劍,順手摘下,拔劍在手,直追蘇逢吉。楊邠看事鬧大了,拼命抱住,說道:「蘇逢吉是太師呀,你如殺了他,把天子放置到什麼地方了?萬萬不可動氣。」

  周圍人也紛紛勸說,這時蘇逢吉已跑出府門,逃之夭夭。史弘肇才擲劍於地,也不向眾人告別,出門上馬而去。楊邠還怕他出事,也趕快上馬追去,一直把史弘肇送到家中,又勸說了好一陣才罷。

  自以後,史、蘇便成了死對頭,他雖有心除去史弘肇,但史弘肇乃是漢高祖劉知遠的結拜兄弟,又有楊邠等一班當權大臣與他交厚,一時也無法動搖得史弘肇。

  看看已到秋天,卻有機會到了。楊邠執政不講私情,多次上疏請求李太后,親戚不可干預朝政。李太后的兄弟李業,想當宣徽使,楊邠就是不同意,說此缺不該他補,因而引起李業的懷恨。

  這時,史弘肇負責京師治安,治理極為嚴格,恰好有一個李太后的親戚違法,史弘肇一怒之下,把這個人斬首,惹起太后的惱恨。

  蘇逢吉見機會來了,就找到李業哭訴,說楊邠、史弘肇這些人當了權,專門與皇親國戚作對,目的是想剪除皇家勢力,時機一到就要纂位,奪取漢朝天下。李業正恨楊邠等人,便與李太后一同去煽動幼主劉承佑。

  劉承佑是個糊塗君王,哪裡能有自家主張?終於被他們說動,除去了楊邠等人。

  漢隱帝乾佑三年十一月十三日早晨,劉承佑宣楊邠、史弘肇、王章入宮議事,預先在廣政殿內埋伏了刀斧手,由李業指揮,將楊邠等三人亂刀砍死殿前東廊之下。劉承佑又傳命派兵去殺死三人家屬,蘇逢吉又趁機指出郭威也與他們一黨,於是派兵突入郭符,將郭威小妾張氏和十歲小兒青哥,以及還在哺乳的小兒意哥和大小奴婢,殺個雞犬不留。

  昏庸的皇帝劉承佑,便這樣自己把自己推向了滅亡的道路。

  佞臣伺機弄權,引起朝綱大亂,釀成李業、蘇逢吉等陰謀殺比大臣楊邠、史弘肇、王章,並屠殺他們全家,連郭威的在京家屬也不能免。他們要一網打盡,永絕後患。

  第十三章 郭威反鄴都

  古語有雲:「世道輪回,興衰有定」,其實這所謂的「定」,並不在於「天意」,主要在於「人為」。所謂「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江山易主,朝代更迭,大多都是君昏臣奸,朝綱失度。夏亡殷滅,如出一轍;秦皇暴虐,傳不二世,這都是歷史明鑒。

  後漢隱帝劉承佑,年才二十,因軟弱無能,憂柔寡斷,一方面,朝中大事得聽命于股肱大臣,心中不甘又無可奈何;另一面,又難於駕馭身邊的國戚宦臣,以致使左右佞臣伺機弄權,引起朝綱大亂,終於造成李業、蘇逢吉等陰謀殺死大臣楊邠、史弘肇、王章的慘案,並殺了他們全家。又想到郭威素與他們交厚,怕郭威擁有重兵在外,顧慮郭威知道後生變,便又鼓動劉承佑下密旨,令駐守澶州的鎮甯軍節度使李洪義,殺掉郭威在澶州的家屬,以及郭威派在澶州護衛家庭的侍衛都指揮使王殷,又下密旨給鄴都的馬軍都指揮使郭崇威、步軍都指揮使曹威,讓他們舉行兵變,殺掉郭威和監軍王峻,應允事成之後,擢升他們二人代替郭威和王峻的職務。當下派了供奉官孟業,帶了密詔先赴澶州,再赴鄴都,通知李洪義、郭崇威、曹威三人。這旨意一下,蘇逢吉、李業大吉,立即由李業率領一隊禁軍,闖入郭威在汴京的府中,將郭威的小妾張氏、幼子青哥、意哥以及大小奴僕六十余口盡皆誅殺,實在是慘絕人寰。

  且說孟業領了密旨,哪敢怠慢,帶了幾個隨從,飛馬趕路,經奔澶州,來見李洪義。這李洪義乃是李大後之弟,漢幼主劉承佑的舅父,此人靠了家族關係當了節度使,實則懦弱無能,毫無本事。他接到密詔一看,不由嚇得臉色蒼白,心驚內跳。那郭威的元帥府,守衛森嚴,侍衛如雲,再加上還有一員虎將王殷率兵駐在城內,他如何打得過?弄不好,不但完不成聖旨所托,連自己身家性命也要倒貼上去,因而只是雙手發抖地捧著密旨,沉吟不語。

  孟業見了這情景,冷笑一聲,說道:「國舅爺,難道你辦這事沒把握嗎?」

  李洪義搖頭道:「那郭府侍衛如雲,再加王殷勇武非凡,這事不可冒然行動,只宜……只宜……設法智取。」

  孟業道:「應該當機立斷,事不宜遲,一旦走露風聲,就更難辦了。」

  二人正在商議,只見守門旗牌官來報說:「都指揮使王殷將軍求見。」李洪義一聽,嚇得面色更加發黃。王殷平常很少來此,如今偏偏在這節骨眼上到來,難道他已得知消息?只得對孟業道:「你先回避,待我應付下王殷。」說畢,招呼下人,先領孟業到跨院書房暫歇。

  孟業剛走,只見王殷滿面怒氣,戎裝按劍,帶了二十來個衛士,人個個手執兵刃,擁上廳來。李洪義見了,早已嚇得幾乎癱倒在地。

  俗話說:「沒有不透風的牆。」朝廷內發生了執政大臣楊邠等被殺的事,而且滿門抄斬,不可能瞞過人們的耳目。王殷這時已接到京內友人的密函,告知了楊邠人及郭威在京家屬被殺的消息,讓他提高警惕。正在這時,侍衛又來報告,說是由京城來了一位官員,飛馬徑投李洪義衙門裡去了。王殷便帶了一隊侍衛,經來李洪義帥府探聽虛實。

  他進入大廳,看見李洪義那樣張荒失措的樣子,估計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便厲聲對李洪義道:「朝廷內出了大事,你可知道嗎?」

  李洪義渾身發抖地扶著桌子,說:「知……知道。」

  王殷見他如此駭怕,心中更為動疑,便怒喝道:「京師派何人來了?」

  「御前供奉官孟業。」

  「孟業來此何士!」

  「這,這……」李洪義欲言又止。王殷「倉郎」一聲,拔出鞘,喝聲:「快講!」

  李洪義嚇得都尿褲襠了,只得說:「這……這件事,我正準備找將軍商議。」說著,從袖筒中取出密詔,雙手遞給王殷。

  王殷看後,把詔書收入懷內,仰天長歎道:「昏君,昏君!受宵小蒙蔽,枉殺元勳大臣,朝綱大亂,可憐漢室江山危矣!」又瞪眼對李洪義說:「你身為皇親國戚,不思報國,卻要助紂為虐,敗壞漢室江山,還有何面目見高祖于地下?」

  李洪義道:「我怎敢如此,見了密詔,正想找將軍商議對策,將軍卻先到了。」

  王殷道:「孟業何在?讓他來見我。」

  李洪義便派人去跨院叫孟業。不多時,孟業來到,看見王殷站在廳上,嚇得扭頭要走。

  王殷審問孟業,才知道還有一封密詔,當下,命人將孟業行李取來,搜出密詔。王殷看過,對李洪義道:「此事關係重大,必須立刻稟報郭元帥。」

  當下王殷分付部下嚴密護守澶州及郭元帥府,將孟業隨從盡皆扣壓。自己點起三百騎兵,押解了孟業,同了李洪義,連夜經往鄴都,向郭威報告。這時,郭威也已接到京中消息,得知楊邠、史弘肇、王章遇難,自己在京家屬全部被殺,登時暈倒在地。左右急救,良久方蘇。

  郭威急召謀士魏仁浦到密室商議對策。正議間,忽報澶州守將王殷,有機密大事,連夜從沒州來,要面見元帥稟報。那王殷本是郭威心腹,當下郭威命令傳他一人進入密室。王殷稟報了情況,呈上密詔。郭威看過,遞給魏仁浦觀看,問道:「這事如何處理?」

  魏仁浦道:「公乃國家之大臣,功勳卓著,加以手握重兵,駐紮要地,一旦被奸臣誣陷有謀反之意,這是無論如何口頭辯白也說不清的。決不可坐以待斃,只有出兵靖難,誅滅朝中奸臣,然後謹守臣位待罪,方可解天子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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