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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一


  叛軍一陣大亂,哪裡還敢再戰,潮水般地向後退去。這裡雖不是山谷,但仍然是丘陵地帶,中間大路充其量也不過丈兒八尺寬,敗兵爭先恐後逃命,自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匡胤見屍體堆積,擋住去路,便喝住鄭恩,不要再追趕。勒馬回轉。那敗走的將官。見匡胤二人阻住解保追兵,也便停下,招呼手下收攏殘兵敗卒。

  這時見匡胤和鄭恩打死解保,逼退叛軍,心中大喜,連忙走過來,拱手為禮,說道:「多謝兩位壯士拔刀相助!」匡胤這時方才看清那將軍原來是父親多年部下,現任複州防禦使王彥超,於是連忙回禮,說道;「王叔父,還認識小侄嗎?」

  王彥超聽後吃了一驚,仔細打亮匡胤一番,恍然道:「莫非是元朗賢侄嗎?」

  匡胤道:「正是。」王顏超道:「老夫調任複州後,五六年沒入京師,賢侄竟然長成得如此英武。前幾月得到朝廷海捕文書,才知你在京鬧出了大事,如何都在這裡。」匡胤道:「小侄因朝廷追捕,在中原立腳不住,想來關西邊防投軍,以圖出身,不料卻遇上邊境節度使叛亂。現在聽說朝廷派兵前來征剿,故而想來軍營報效,參加平叛,以圖能有進身之階。」

  王彥超大喜道:「老夫這次誤中埋仗,折了不少人馬,正缺少幫手,賢侄何不暫留在老夫這裡,以為臂助,自後有功,老夫自然設法為賢侄請功。」匡胤道:「既然如此,敢不從命!」

  王彥超見匡胤允許,心中高興,又說:「目前郭元帥指揮大軍包圍鳳翔。因王崇景和西蜀孟昶有勾結,西蜀派了大將安思謙來援,大軍已出大散關,所以派老夫把守寶雞寨,防止蜀兵北上,並阻止王景崇逃跑入蜀。賢侄可隨老夫,先到寨中,再細議吧。」

  便又問了鄭恩姓名來歷,帶了匡胤,鄭恩徑到守軍寶雞寨之內,設宴招待。次日,又引匡胤登上山頂,觀看周圍地形,果見對面山嶺之中,隱隱有蜀兵旗號。彥超不由有憂色。

  匡胤看了一陣,微笑道:「王叔父不必憂慮,小侄預料蜀兵必不能持久,不久必然自退兵了。」

  彥超聽後十分驚訝,問道:「這話從何說起?」

  匡胤道:「散關地處秦嶺,這一帶地廣從稀,數萬蜀兵遠來,糧食必須由漢中運來接濟,如此崎嶇山道,日供數萬兵將飲食,如何能持久?昔年諸葛武侯尚因此而六出祁山而無功,何況安思謙這個飯桶!」這一席話,說得王彥超眉開眼笑,心中放下一塊石頭。自此以後,匡胤幫助王彥超佈置防守,操練士兵,一切井井有條。這不僅使王彥超暗暗吃驚,就是王彥超部下的偏將和士兵,見匡胤韜略不凡,體愛士卒,也都對他傾心愛戴,打心眼裡擁護這年輕人。

  這一來,王彥超便有點大權旁落的感覺,深深後悔不該留下趙匡胤。可是強敵當前,對面山上盡是蜀兵,要利用趙匡胤之處還很多,只好暫時隱忍下來。

  果然不出趙匡胤所料,蜀兵幾次攻打寶雞寨失敗,不久糧盡,只好拔寨起行,退回鳳州去了。王彥超立即派了一支兵馬,兵不血刃地佔領了大散關,修了文書,派人飛馬向郭元帥報捷。

  這時,郭威已完成對王景崇作戰的部署,過了不久,王景崇便兵敗自殺了。河中、京兆、鳳翔三處叛亂統統平伏,郭威下令班師,各地調來的兵馬,一律回原駐地,等待郭威到京面奏皇帝,再一一論功升賞。這命令一下,王彥超擺下酒席,超趙匡胤、鄭恩來飲宴。酒過三巡,王彥超開言道:「這幾個月來,多蒙二位賢侄協助,得以完成散關防守任務。目前,郭元帥已下令班師,各路兵馬回歸原來駐地。老夫本擬帶賢侄回復州,再加借重,只是這幾個月來的觀察,知道賢侄文韜武略非同一般,真乃國家棟樑。因而覺得複州小地未免埋沒英才,不利賢侄前途發展,所以考慮再三,老夫實不敢有礙賢侄前程。所以想賢侄還是另謀高就為好,不知意下如何?」匡胤不像鄭恩那樣只知吃喝的傻瓜,早已感覺到王彥超對自己態度日益冷淡,他本是個寧折不彎的英雄領豪傑,又豈肯在人屋簷下,忍氣吞聲,委屈求全?也有離開的心意,今日王彥超攤出了底牌,也便立即說:「這幾個月在此,實無寸功可言,既然老伯如此說,小侄等即日告退便了。」

  王彥超見匡胤毫不遲疑地便應允離開,內心自是喜歡,表面上卻裝著一副關心的樣子,說道:「不知賢侄可考慮到去何處比較妥當,可有打算否?」

  匡胤想了一下說:「小侄兄弟二人原來經一位前輩介紹,到隨州刺史董宗本那裡投效,因為路上遇見老伯,所以才留在此處。」

  王彥超不待匡胤講完,便連聲道:「好,好,這董宗本是個忠厚長者,最講究人情,愛惜人才,必定會重用賢侄,再者,他有個兒子董遵海,才氣不凡,與賢侄年紀相仿,才學也堪一時瑜亮,不分軒輕。定能談得攏,前途無量也。事不宜遲,他現在隴州,因清查錢糧,還得幾日就要回鎮,賢侄應立即早日前去。」

  匡胤既已答應開,還有什麼值得說?

  次日,匡胤、鄭恩二人收拾行李,來向王彥超告別。王彥超又送給他們二人白銀百兩作為謝意。匡胤腳讓鄭恩收下背了。二人徑往隴州投奔董宗本。

  不到兩天,兄弟二人已經到達隴州,進得城來,找到州署,因為新派州官尚未到任,暫由董宗本代理,整頓政務,清查錢糧。趙匡胤和鄭恩來到門首,只見二排兵卒全副武裝站到門首,警衛森嚴。匡胤上前道:「今有刺史舊交陶洪員外,托在下兄弟二人,前來面見董刺史,敬煩通報。」衛兵指了一下大門側的旁門說:「去那兒。」匡胤正待舉步,只見旁門中有人已聽到他說話,走出一個武官打扮的人來,顯然是個小頭目,他瞟匡胤和鄭恩一眼,問道:「可行書信?」

  匡胤說:「有。」從懷裡將信取出,遞給那人,那人接了,說道:「尊兄稍候。」

  說畢,拿了書信竟入大門而去。

  不一時,只見他走了出來,對匡胤、鄭恩一抱拳,含笑道:「大人有請。」

  匡胤、鄭恩隨了那人,進入府內,走過大廳卻沒進去,而繞了過去,拐了幾個彎,經進入一個小院側廳。剛進院門,只見門簾欣動,廳內早走出一位官長,年紀也在五旬上下,遙遙望見匡胤,拱手作禮,爽朗地笑道:「趙賢侄,想不到在這邊遠的關西,與你相會,也一大快事。」

  匡胤依稀認得董宗本,連忙搶上前去見禮請安。董宗本滿腔堆笑,一手挽著匡胤,一手挽著鄭恩哈哈大笑,看見守門官還站在那裡,便說:「你出去,把二位公子行李、馬匹接進來,安排東跨院客舍住宿。」門官應聲而去,小童打開門簾,三人入內坐定,匡胤四顧一望,這原來是董守本的公事房。

  只聽董宗本看了鄭恩一眼說:「這位賢侄想來就是鄭世兄了。」

  匡胤尚未開言,鄭恩便嚷道:「俺叫黑娃子。你就這樣叫俺好了。」

  匡胤瞪了他一眼,對董宗本道:「這三弟出身平民,心眼生得實在,不知禮數,還望老伯諒解。」

  董宗本哈哈一笑:「真古時樊噲一流人物,這又何妨。」說畢,話題一轉,看了桌上放的書信一眼,又說:「陶兄介紹賢侄的信還是七月初寫的,現已九月中了,賢侄為何一個多月才到達這裡?」

  匡胤把他中途遇到王彥超之事講了一遍。

  董宗本道:「王彥超這老兒,心胸狹隘,既嫉賢妒能,又膽小怕事。無非是怕把你這個欽犯藏在他部下,一但被人發覺上告,會影響他的前程,所以才不肯留賢侄。這一點請放心,在我這裡,我絕不允許人動你一根毫毛,你們只管放心住下好了。」

  匡胤稱謝,又道:「小侄還有一件事,想拜託老伯幫忙。」

  接著便把柴榮病倒旅店,兄弟失散之事講了一遍。最後,提出想拜託董宗本發公文照會,請關西各州縣代為普查各旅店妹找。

  董宗本聽後仰天大笑說:「賢侄!幸虧你問到愚叔,令拜兄下落愚叔知曉,上月到京兆府開軍事會議時,聞聽到郭元帥在攻破河中府,進軍京兆府途中,卻遇上一個多年失散的親戚病倒旅店,郭元帥已下令派人護送往東都汴京醫治去了。這人正叫柴榮,想必是你的義兄了。」

  匡胤道:「義兄確曾說過,有姓名郭的姑父在澶州做武官,職務不高,恐怕不是郭元帥。」董宗本道:「一點不錯,郭元帥原任過澶州防禦使,現早已升任朝廷樞密副使了。」

  匡胤道:「既然如此,小侄等就想去澶州尋找大哥。老伯以為如何?」

  董宗本道:「郭元帥現在京城做官,家眷想必也早接到京城去了,你去澶州如何能找著,至於京城你目前尚不便去。不如暫住在我這裡,跟我回隨州,待我派個信使進京尋找柴榮,一旦你們聯繫上之後,再設法相見。」

  鄭恩嚷道:「你不讓二哥去,樂子要去,俺卻沒在汴京犯過什麼案子,驢毬入的,誰能管得到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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