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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匡胤喝道:「三弟不可無理,董老伯的話有道理,像你這到處生非惹事的人,如何能單獨去東都?輦轂之下,容不得你有絲毫撒野。還是按董老伯的說法去辦吧。」

  三人正在談論,只見門簾一響,走進一位公子來,年紀與匡胤相仿,穿一身白線團花戰袍,腰懸寶劍,很有點英雄氣概。匡胤一見,先站了起來。

  董宗本也站起來,把匡胤按下座位,說過:「賢侄不必客氣,這乃小犬董遵誨。」

  接著向董遵誨道:「這一位是趙公子,乃東都飛捷趙指揮使的公子,那一位是陶洪老英雄之婿,鄭恩鄭世兄,特來相投,以後就要在咱家住一段時間,你們要多加親近。」董遵誨便與二人見禮。

  董宗本讓遵誨領二人去東跨院客舍休息、盥洗,等待吃飯。

  匡胤、鄭恩既已得到柴榮消息,心便放下了,但暫時不能進京去尋,也只好在董府住下。

  又過了半月,新州官已到,董守本作了交待,率領自家兵馬轉回隨州,匡胤、鄭恩也隨之同行,自此以後,他兄弟二人便在隨州暫住。

  第十二章 柴榮遇奇緣

  郭威平定了關西三處節度使的叛亂後,於八月底回到東都汴京。宰相竇貞固、蘇逢吉、樞密使楊邠、三司使王章、侍衛都指揮使史弘肇等文武大臣,一齊出效迎接,少不得對郭威的功績稱頌一番。

  次日早朝,郭威率領這次出征的主要將領上殿見駕,啟奏了平叛經過,獻上功勞簿。隱帝大喜,遂下旨,賜郭威金帛、衣服、玉帶、名馬等,並升樞密使加侍中,給假一月。這侍中是唐至五代時為大臣加封的一種最高榮譽官銜,待遇與宰相相等。郭威至此官位已達到極限了。

  隨同郭威征伐叛逆的大小諸將和士兵,也都有升遷和犒賞,一律給了假期。郭威在汴京的府第,只有小妾張氏和小妾所生的兩個幼兒青哥和意哥在此居住。至於郭威原配柴氏夫人,卻住在澶州老家。由於柴氏夫人有病,所以郭威在汴京與張氏及二個小兒團聚幾日後,便帶了侍衛和隨從,離開汴京回澶州探家。

  不過二三日,已經到達澶州,柴氏夫人、柴守禮、柴榮和符小姐等,一齊迎出門外。郭威來到內廳坐下,柴榮上前叩見後立起,郭威拉著他的手端詳一陣,說道:「真長大成人子!」

  原來這郭威的柴氏夫人不能生育,所以柴榮自幼被養在郭家,柴氏夫人把他當成親生兒子一樣看待,一住十餘年,後來郭威發了跡,當了防禦使,又娶了小妾張氏,生下一個兒子青哥,柴榮才回到父親柴守禮身邊,算來也有十年,柴榮也從十五六歲的少年成長為成人了。

  郭威問了他這幾年流浪關西的情況,也不由為柴榮的遭遇痛惜。

  這時,忽然有一個侍衛走上前來,叫一聲:「柴公子,還認識俺嗎?」

  柴榮扭頭看時,原來是自己的刑州老鄉,曾和自己是莫逆之交的韓通,不由啊呀一聲:「原來是韓大哥,大約有六七年不見了,如今怎跟姑丈當了侍衛?」

  韓通道:「說起來也差不多,自從那年契丹騎兵大掠刑州以後,俺也是無家可歸,流浪到大名,以後又去了關西,恰逢著郭元帥引兵平叛,因而投軍效力,蒙元帥提拔,才得到一份差事。」

  原來這韓通自在平陽鎮被趙匡胤打了以後,自覺技不如人,無顏再在平陽鎮教授武術當教頭了,怕當地人和徒弟們背後竊笑,正好郭威大軍到關西平叛,他素聞郭威英名,又是邢州老鄉,便把妻子、兒子留在平陽鎮,自己出來到郭威這裡投軍。郭威見他武藝了得,又因為老鄉,便更親切一層,留下來當侍衛,在平叛戰鬥中,韓通衝鋒陷陣,頗為勇敢,很快又提拔為軍頭,這次帶他回澶州,是想把韓通補為澶州防禦使部下當一名偏將,以保衛自家帥府安全。如今見韓通和柴榮本是舊識,心中更是喜歡。

  當下一家團圓歡聚,自是喜歡非凡。一連幾日歡宴,處理家務已畢,郭威想起符小姐的事情,便修下一封書信,詳述了在河中作戰,救回符小姐的經過,派了快馬往青州送給符彥卿,請他派人前來,接小姐回家。

  一連幾日,郭威處理完一切家庭瑣事,才得有空閒。他這幾日經常見到柴榮,覺得柴榮言談不凡,應對得體,處理家事都十分周到,十分勤懇,如果能培養成一個軍官,必可成為自己的得力助手,因此,便有心試一下柴榮的文韜武略。

  這天晚飯後,也不帶隨從,信步走到外書房來。原來這郭威在潭州的帥府,共分為三進九個院落,每一進都有中廳和東西兩個跨院。第一進中間大堂,為郭威辦公之處,其他房舍則為屬吏、家將的住所和公事房。第二進中間為二堂,是郭威平常私事待客之所,其餘則為私人帳房、管家、奴僕們居住,外書房就設在這第二進的西跨院。由於柴守禮乃是至親,又幫助處理家務,所以自來到後,便一直住於西跨院,柴榮從關西回來後,理所當然地也住到這裡。至於第三進,就是郭威的內宅,由郭威夫婦、符小姐,以及丫環僕婦們居住。

  郭威來到外書房,卻見柴守禮因年齡較大,已到臥室安眠,只有柴榮,還坐在燈下觀書。

  柴榮聽到門簾響動,抬頭看時,見是郭威進來,連忙合上書本,立起身來迎接,隨即深深一躬,說道:「侄兒拜見姑丈。」

  郭威擺了擺手,說:「在自己家中,可免去這些俗禮。」

  說著,便走到桌前椅子上坐下,並示意柴榮也坐下來。柴榮謝過,但沒坐在面對椅子上,而是檢了一個圓凳坐了下來。

  郭威信手拿起桌上的書看,卻是一本《三國志》,便道:「侄兒近來都讀了什麼書?」

  柴榮道:「小侄自到澶州以後,感到前幾年一直經商,學問大都荒疏了,因此想到目前天下群雄割據,兵戈連年,百姓不知何日才能得以安定,因此想到應當以史為鏡。所以小侄打算重新溫習一下史書。目前,已讀完《史記》與前後《漢書》,正在讀《三國志》。」

  郭威點頭道:「侄兒言之有理,目前國事紛紜,群雄割據,正應以史鑒今,找出一條救國之路,侄兒有柴抱負,值得讚賞。」

  說畢,話鋒一轉,又遭:「侄兒既讀了《三國志》,以為誰可稱得上三國時的英雄人物?」

  柴榮道:「若論三國時的英雄人物,當首推曹孟德!」

  郭威道:「啊!何以見得?」

  柴榮道:「東漢末年,天下大亂,經濟崩潰,民不聊生,群雄競起,各霸一方,曹孟德在短短幾年內,擒呂布,征張繡,敗袁術,滅袁紹,戰敗了兵力大過自己數倍的強敵,而統一中原大片國士,這是非有雄才大略的人難以辦到的。而且他從整頓內政,起用人才,收拾民心,富國裕民等多方面,都作出了有力措施,成效卓著,這都是非有英雄遠見之主,是辦不到的。雖然還有西蜀,東吳割據一隅,但曹孟德使中原富強起來,吳、蜀實際上早已難與曹魏爭雄,全國統一已成大勢所趨,只是時間早晚罷了,後來晉武帝未經惡戰而輕鬆滅掉吳、蜀,這實際上早在曹孟德時已經給他們鋪平了道路,所以小侄以為他是三國時第一英雄。」

  郭威道:「近幾百年來,人們談起三國,都推崇諸葛武侯,難道諸葛亮不及曹操嗎?」

  柴榮道:「諸葛亮確是個才華出眾的軍事家、政治家,但是,心中存在著一點愚忠,而限制了他應有的遠大政治眼光。『出師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淚滿巾。』其實以諸葛亮的聰明才智,他早已知道,伐魏必然無功,而且他也給部下講過這話,說明知不可能征服中原,也要盡力而為,不愧對先帝的知遇之恩罷了。他不整頓內部政治,不清除後主身邊黃皓一類的奸臣宵小,不採用富國強民的政策,以求西蜀有能力自保,卻要明知無用,而強行六出祁山,損耗國家元氣,結果連自己也死在軍中。從這裡來看,實在不如曹操的雄才大略。」

  郭威聽了他這一番不見經傳的新鮮議論,不由大為驚訝,因而又問:「如果以三國為鏡,當代治國的癥結又在何方?」

  柴榮道:「縱觀當代,自李唐滅亡以後,至今不到五十年,已換了四個朝代,朱溫靠狡詐取得天下,沙陀李氏只懂得窮兵默武,至於石敬塘,依靠契丹的勢力,當了幾年兒皇帝,就更不值得一提了,昔人嘗言:江山之穩固,一靠政德,二靠實力,政德宏偉,則萬民歸心;朝廷基穩,兵強馬壯,則外寇匿跡。而實力的強大,根本仍在民心、臣心。所以說得人心者得天下,失人心者失天下。梁、唐、晉三朝,就是不懂得收拾人心,江山坐不長,是必然的事。人心的得失,應當是政權能否鞏固的癥結所在。」

  郭威道:「那麼我朝前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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