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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九


  陶三春把齊眉棍往旁邊一摞,說道:「好,今兒你家姑奶奶叫你口服心服,死而無憾。著打!」說罷劈面就是一掌。鄭恩不敢怠慢,舉手相迎。二人一來一往,又打了起來。那些丫環知道這黑漢不是姑娘的對手,只站在一旁觀看。每當鄭恩挨一重拳,大家便齊聲叫好。鄭恩雖然塊頭大,能挨,無奈三春拳頭太重。生鐵久砸還會扁,何況鄭恩是血肉之軀,不多時,只見他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只能招架,無力還手,可是嘴還在強。一邊挨著,一邊叫著:「這就是不服!就是不服!……」又打了一會兒,那鄭恩連招架的力氣都沒有了,站立不穩,倒在了地上,一聲不哼了。陶三春一看,死了?忽然想起父親出門時的囑咐,不准出門惹事,現在沒出門卻打出人命來了。父親回來看見一定生氣。於是她上前用手扳住鄭恩的腦袋晃了幾下,問道:「偷瓜賊,你死了沒有?」鄭恩把眼一瞪道:「沒有。」

  陶三春道:「沒死就好!來,把他捆起來,用那根棗木棍把他抬回去,等老爺回來發落。」眾丫環答應一聲,象捆豬娃一樣,四肢以背後反綁在一起,棗木棍往繩扣裡一穿,抬起來就走,一窩蜂進了陶府後門。

  話分兩頭。且說趙匡胤在小樹林中,長等短等不見三弟到來,一直等到日頭偏西,仍不見鄭恩的蹤影,這才感到不妙。他想,三弟一定是出了事,立即起身,牽著馬走出小樹林,回過頭來尋找。沿路逢人打聽,邊走邊問。約摸走了七八裡路程,迎面來了一人。只見他頭戴英雄巾,身穿靛蘭繡花鶴氅,腰系青絲絛,足蹬薄底快靴。慈眉善目,滿面紅光。腦前蒼髯迎風飄動,跨下一匹青鬃馬。一眼望去,就決非一般平庸之輩。趙匡胤在馬上拱手施禮,向他打聽:「來路上見沒有見過一個黑臉大漢?」並把鄭恩的衣著穿戴向他講了。老者搖頭說不曾見到這樣的人。當問到附近都有那些莊時,老者說他從西黃村訪友回來,附近就只有前面的陶家莊了。趙匡胤猛然醒悟,早聞關西名教頭陶洪,家住就在陶家莊,因而向他打聽:「可認得陶老英雄、陶洪?」

  那老者呵呵一笑道:「小老兒便是。」

  趙匡胤聞聽大喜,馬上再次施禮道:「久聞老英雄大名、失敬!失敬!」

  陶洪道:「敢問壯士尊姓大名?」

  趙匡胤道:「晚輩趙匡胤,家住東京汴梁乃因訪友,路過此地。」

  陶洪聞聽是趙匡胤,也是欣喜萬分。因為這位年輕人的事蹟,他也早就聽說過。特別是朝廷在各州府縣傳文緝拿,畫影捕捉,更使他威名遠揚。英雄愛英雄,互相傾慕已久。那陶洪見天色已晚,一定要留趙匡胤進莊歇息,並答應派人幫助尋找鄭恩的下落。趙匡胤樂得與陶老英雄結識,連聲致謝,於是,二人才一路同行,並馬進了陶家莊。

  來到陶府,陶洪傳說,大擺宴席為遠方貴客接風。陶小姐聽說爹爹回府,急忙忙跑到大廳,進門便大聲叫道:「爹爹,怎的這般時候才回來?想急孩兒了!」說罷,也不管有無外人,擠在爹爹身旁撒嬌。

  陶洪立即給趙匡胤引見道:「這是小女三春,由於她母親早逝,在我身邊嬌慣壞了。三春上前見過趙公子!」

  那陶三春瞪眼對匡胤一瞅,閃電般道了個萬福,並無言語。趙國胤還禮時,乍一見,確實嚇了一跳。陶府千金,老英雄的獨生女兒,原來是個模樣?只聽說教頭的女兒,武藝十分了不得,今日一見這副尊容更加十分了得!不過,忽然一個意念,掠過心頭:這個丫頭有一身好武藝,若能和三弟結為連理,那真叫天生一對,地配一雙。可惜不知三弟現在何處!瞬間思索,桌上酒宴已經擺上。大廳上處燈火輝煌。趙匡胤被推上首位,陶家父女兩邊做陪。賓主相互敬慕,不斷敬酒,頻頻舉杯。正在他們喝得興高采烈的時候,在西廊下吊著的鄭恩睡醒了。他睜眼一看,天色已經黑了,覺得手腳都很不好受,想動也動不得。又迷瞪一會兒,啊!怪不得,自己是被四肢朝天捆綁著,吊在橫擔在兩根廊柱中的棗木棍上,剛才是睡著了,倒挺舒服。這一醒,不但手腳被捆得難受,而且肚子餓得像狼掏,口也渴得要命。正在這時,客廳裡順風飄過來一縷縷酒馨肉香。那誘人的美味,使鄭恩饞得一個勁地咽唾沫。又聽到了敬酒,碰杯的聲音。他真想跑進去奪杯而飲,往肚子裡倒幾盅解解饞,可是,手腳都在繩套之中,掛在這可惡的棗木棍上。

  突然,他聽見有人說話:「趙公子,請!」

  又一人聲:「陶老伯,請!」

  接著是同聲叫「幹」。哈……一陣笑聲,特別是那笑聲,非常像二哥的聲音。難道二哥在這裡嗎?這會兒他連半點瞌睡也沒有了。他側耳細聽裡邊的對話:

  「得遇老伯雖然十分高興,只是三弟鄭恩走失,至今下落不明,實在叫我放心不下。」

  老者的聲音道:「賢侄放心,明白多派些人,四鄉詢問,定能找到令弟。」

  這一次他聽得親切,確實是二哥到來了。於是,他大聲喊道:「二哥,樂子在這裡,快來救我!」

  客廳裡正在飲酒,忽聽外面廊下有人嚷叫。陶洪問道:「外面是何人叫喊?」

  陶三春道:「孩子捉得一個偷瓜賊,吊在西廊下,等爹爹回來發落。适才爹爹同貴客同回府,將此事也忘了!」

  陶洪道:「哎!路過瓜田,吃上幾個瓜兒解渴,怎能以盜賊論處?……」

  陶三春道:「爹爹不知,這個黑小子十分囂張。偷吃咱家西瓜不算,還要罵人、打架,把一園西瓜糟踏得一塌糊塗!」

  陶洪道:「那也不能將人長吊廊下,快去把他鬆綁!」

  這時鄭恩在廊下叫得更歡,聲音更大了。陶三春雖然性情十分強悍,然而她確對父親十分尊重順從,隨即離席,來到西廊,對丫環道:

  「把這個黑小子放下來吧!」

  丫環聞聲急忙把吊鄭恩的繩子解了。那鄭恩翻身站起,一面不住搓著被麻繩勒癟了的手臂,一面嘴裡嘟嚷道:「驢毬入的,把樂子的手臂快要勒斷了!」

  三春把眼一瞪道:「好你個黑賊,放下來你就罵人!你是挨得還不夠吧!」

  鄭恩道:「那個罵你了?驢毬入的……」

  三春大怒道:「黑賊!你還要罵,著打!」說著就是一拳。鄭恩也不示弱,舉手相還。二人一來一往又打了起來。一是三春確實藝高一籌,二是鄭恩被捆綁了半天,手腳還沒有舒開來,不到五個回合,就被三春打倒在地。三春並不放過,跨步上前,騎在鄭恩身上,兩支手象擂鼓一樣。一上一下打了起來,只打得鄭恩哇哇亂叫。

  這時陶洪和趙匡胤已聞聲走出客廳,看見陶三春正在怒打鄭恩,陶洪高聲喊道:

  「丫頭!還不與我住手!」

  陶三春聞聲住手,站了起來,還委屈地向陶洪道:「爹,他罵我!」鄭恩這時也一咕碌爬了起來,抬頭看見趙匡胤站在面前。也叫道:「二哥,她打我!」

  趙匡胤這時忽然有一個奇怪的念頭,暗想道:「這倆寶貝,真是天生的一對!」

  陶洪一笑道:「啊!難道這就是令弟?」

  趙匡胤道:「正是。三弟,快上前見過陶老伯。」

  鄭恩也不知怎麼冒出個老伯,只管上前見禮。

  陶洪道:「罷了!賢侄請快入席。」隨讓家郎撤了殘席,重擺酒宴。陶三春這時氣還未消盡,說道:「爹,他偷咱家的瓜啊!」

  鄭恩道:「我說過找二哥要錢給你麼!可你硬不讓我走!二哥……」

  陶洪哈哈大笑道:「哈……這真是大水沖倒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哈……」隨又招呼大家,重新入席,開懷暢飲。

  越匡胤道:「老伯名冠關西,家父多次提及。」

  陶洪道:「我和令尊是有一面之交。後來,我覺得世無真主,國無棟樑,人禍天災,塗炭黎民,因而心灰意冷,還鄉告老,遠離是非,以娛晚年!」

  趙匡胤隨:「是呀,家父也是如此心態。不過如今權奸當道,朝廷荒糜,九州如浸於水火,我輩年輕人豈能安枕?」

  陶洪道:「賢侄正氣浩然,可喜可敬,不知道眼前有何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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