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張居正大傳 | 上頁 下頁 |
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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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正吩咐翰林院諸臣,就列朝寶訓、實錄,撰為《謨訓類編》。共分四十款,排日進講。他底心理還是隆慶六年十二月進《帝鑒圖說》的心理。疏中又言「但使工夫接續,時日從容,自可以開發聰明,亦因以練習政事。伏望皇上留神聽覽,黽勉力行,視訓錄之在前,如祖宗之在上,念念警惕,事事率由,且誦法有常,緝熙無間,即燕息深宮之日,猶出禦講幄之時,則聖德愈進于高明,聖治益躋于光大,而臣等區區芹曝之忠,亦庶幾少效萬分之一矣』。 萬曆九年正月初五日,神宗在文華殿齋宿,這一天大風來了,黃塵蔽天,神宗吩咐文書官和居正說:「今日風氣不詳,恐有邊事,與先生說,可申飭邊臣,加意警備。」居正聽到以後,立刻傳諭邊鎮,準備應付。 一直到現在,北方的邊事還時時縈繞君臣的懷抱。比較松一點的是河套。在那裡的韃靼已經衰弱,正如居正在萬曆八年和三邊總督郜光先所說的「精兵健馬,消耗過半,東借助於順義不獲,西修怨於瓦刺不能,其衰弱無能為之狀亦見矣」。(書牘四《答三邊總督》) 最成為威脅的是土蠻。土蠻向東可以進攻遼東,向南可以進攻薊州,所以雙方都時時在警戒的當中。遼東的李成梁,和土蠻交戰幾次,在戰事方面有相當的把握。薊州的戚繼光,正以威名太大,土蠻遠去,因此沒有立功的機會。萬曆八年秋間,傳聞土蠻南下,居正連忙去信說起: 前順義部下酋長,密報土蠻入犯消息,即馳語薊遼軍門戒備,數日以來,警息遝至,西虜所報不虛矣。不穀料此賊必窺灤東。今日之事,但當以拒守為主,賊不得入,即為上功,薊門無事,則足下之事已畢,援遼非其所急也。賊若得入,則合諸路之兵堅壁以待之,毋輕與戰。我兵不動,賊亦不敢開營散搶,待之數日,賊氣衰墮,然後微示利以誘之,乘其亂而擊之,庶萬全而有功。足下經營薊事十年,今乃得一當單于,勉之勉之。辱示以破虜為己任,具見許國之忠,但古之論戰者,亦不全恃甲兵精銳,尤貴將士輯和,和則一可當百,不和雖有眾弗能用也。竊聞北人積談于南兵久矣,今見敵則必推之使先,勝則欲分其功,敗則必不相救,則足下之士,能戰者無幾耳。軍情乖離,人自為心,鼓之而弗進,禁之而弗止,雖有嚴刑峻法,將安所施?羊羹之事,可為明戒,足下宜深思之!時時查軍情向背,布大公,昭大信,毋信讒言,毋徇私情,毋以喜行賞,毋以怒用罰,部署諸將,宜以食多而養厚者當先,毋令失職怨望者當劇處。虛心受善,慎毋偏聽,察軍中如有隱鬱,亟與宣達。平日號令,如有未妥,不妨改圖。士卒毋分南北,一體煦育而拊循之,與最下者同甘苦,務使指臂相使,萬眾一心,知愛護主將如衛頭目,則不待兩軍相遇,而決勝之機在我矣。如是,乃可以一戰望成功也。惟足下豫圖之。不谷平生料事,往往幸中,凡所與足下言者,須句句體認,不可忽也。(書牘十二《答總兵戚南塘授擊土蠻之策》) 韃靼諸部之中,勢力最大的當然是俺答。自從俺答封為順義壬以後,實際上成為朝廷底附庸,接受朝廷底命令,約束部下。但是俺答對于部下,時時感覺不易駕馭。俺答底長子黃台吉,便是一個不易駕馭的人。大致是萬曆八年吧,黃台吉看見土蠻出兵虜掠,羡慕的了不得。他坦白地和父親說,自己準備向朝廷開戰。 「宣大是我買賣地方,汝不可胡做,別處我亦不管,」俺答說。除黃台吉外,其次是青台吉。他是老把都底兒于,俺答底侄兒。青台吉和土蠻取得聯絡,因此在北邊成為威脅,居正對他,永遠不能放心。 在俺答精力充沛的時候,當然他可以統制一切,但是現在俺答病了,黃台吉、青台吉這兩位同堂兄弟,益發不受約束。居正還憂慮到俺答身後,部下分裂,固然不易統制,倘使完全為土蠻吸收,更成為朝廷底大害。八年、九年之間,來往于居正胸中的便是這許多問題。在書牘中一一可指。 辱示虜情,一一領悉。順義病既狼狽,豈能複起?土蠻素無遠略,且與西部不睦,豈肯為之勤兵報怨?切盡(即切盡台吉、俺答侄孫。)之請,亦必不能成,虜勢窮蹙可見矣。順義一故,變態百出,顧吾所以應之何如?此事當勞公經畫,然拓土開疆,安邊服遠,亦在於此。今宜事事設備,預為之圖,以待其變可也。(同卷《答宣府總督鄭范溪》。按即鄭洛。) 近得西部消息,言順義病已沈錮,部下酋長,各自為心。此酋死,虜中當大亂,恐土酋將乘其敝,諸制禦方略,願公預圖之,預練兵積食,密于自治,以待其變耳。(同卷《答宣府張巡撫》。按即張佳胤。) 黃酋桀驁,殊為可惡,然聞此酋素狂躁無禮,倏忽喜怒。彼見其父病中,與之修好,遂炰烋妄言,然非有謀畫素定也,但安靜以馭之,嚴備以待之,毋輕徇其請,毋激致其怒,彼計沮氣衰,將自斂矣。近聞已就羈絏,入市有日,未知究竟何如。(同卷《答大同巡撫賈春宇》) 兩奉華翰,一言順義求討,一言黃酋桀驁,詳觀來文與公回諭,悉與鄙見懸合,敬服。黃酋狂躁,反復不常,乃其故態,其言作反,未必實有此謀,但虛嚇耳。惟安靜以處之,嚴備以待之,久之計沮氣衰,伎倆已盡,自當入苙矣。彼不來市,我亦省費,不必責其來補,但移書順義責以負約,使屈在彼。彼敢來犯,即簡銳擊之,若不來犯,亦不必往討也。(同卷《答宣大巡撫鄭范溪》。按題銜誤。) 黃酋孤窮之虜,無馬可市,但肆言恐嚇,欲白騙耳。今既稍有所獲,來市恐未有期。其市不市,亦無足為輕重,不必固要之,中彼要挾之計。然此虜輕躁寡謀,驕盈已極,若以計圖之,亦可獲也。(同卷《答大同巡撫賈春宇》) 黃酋近聞已赴西市,惟鎮靜以處之。彼之伎倆有盡,終當入苙也。差人回,渠有何說?若只尋常進賞之言,惟付之不問耳。上酋已入遼左,薊門亦甚戒嚴,西酋諸部,皆有隨行者。聞順義夙疾又發,冬春之間,恐難起也。(同卷《答薊遼總督張崌崍》。按崌崍即佳胤,題銜誤。) 以上都是萬曆九年正月以前的事。經過正月初五神宗傳詔警戒以後,各邊巡視更加吃緊,鄭洛在邊界上獲到黃台吉部眾,居正立即和鄭洛說: 黃酋部眾作賊,我所擒者,系被至親,諒所欲得者,且勿輕與之,待順義罰處如約,另立誓詞,將往年橫索等項,一一改圖,然後遣之。前奉聖諭,方以邊事為念,會華翰至,即封上御覽,以見公籌邊之功。此後如有重大虜情,密示於僕者,宜具銜稟報,當即以原帖奉奏也。(同卷《答宣大巡撫鄭范溪傳備邊》。按題銜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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