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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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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正的時代,國庫底主要收人是田賦,惟有對田賦有把握,才談到整理財政,才談到富國。隆慶五年已經有過征賦不及八分,有司停俸的詔令。(《明史》卷—二七《蕭彥傳》)神宗登極以後,下詔:隆慶元年以前的積欠,一概豁免,隆慶四年以前的積欠,免三征七。(《明史》卷二二九傅應禎傳》)換一句講,便是隆慶五年以後的積欠,一概追繳,同時還得追繳以前三年的七成積欠。考成法實行以後,規定征賦不足額的,巡撫和巡按禦史聽糾,府、州、縣官聽調。事態確實有些嚴重了。從書生底立場看,一切只覺得操切,但是除了整理田賦以外,在當時的環境之下,有什麼方法可以增加國庫收入,彌補歲入、歲出底巨大的差額? 元年,戶部尚書王國光奏稱: 國初天下州縣存留夏稅、秋糧,可一千二百萬石,其時議主寬大,歲用外計贏銀百萬有餘。使有司歲征無缺,則州縣積貯自豐,水旱盜賊,不能為災患。今一遘兵荒,輒留京儲,發內帑。由有司視存留甚緩,苟事催科,則謂擾民,弊遂至此。請行天下撫、按官,督所司具報出入存留逋負之數,臣部得通融會計,以其餘濟邊:有司催征不力者,悉以新令從事。(《明史》卷二二五《王國光傳》) 這是一個整理地方財政的計劃。王國光主張由地方當局整理田賦收入,除去規定截留作為地方經費者以外,一概呈報中央,再由戶部統籌,作為國防的經費。這一個計劃底提出、批准和實行,當然都有居正在內。經過嘉靖、隆慶兩朝虛耗以後,從神宗登位起,直至萬曆十年,國家稱為富庶,(《明史》卷—二二《張學顏傳》)不能不認為居正底大功。 萬曆元年,六部的人事發生了兩次變動。九月間吏部尚書楊博因病致仕,不久逝世。楊博底去位,當然是一個很大的損失。 居正說過: 自餘登朝,則見故少師太宰楊公,心竊向慕之,公亦與餘為忘年之契。公在本兵久,又遍歷諸鎮,躬履戎行,練習兵事。餘每從公問今中國所以制禦夷狄之策,及九塞險易,將士能否,公悉為餘道所以,如指諸掌。故自餘在政府,所措畫兵事,蓋得之公為多。(文集五《吏部尚書襄毅楊公墓誌銘》) 楊博逝世以後,延推吏部尚書,候補人第一名、左都禦史葛守禮,第二名、工部尚書朱衡,第三名、南京工部尚書張瀚。守禮資望最好,朱衡在河工方面,成績最著,但是居正認定張瀚清貞簡靖,獨用張瀚。本來第三名稱為陪推,照例是用不到的。因此張瀚對於居正,真是感激,在人才進退的方面,不免受內閣底影響。 禮部尚書陸樹聲因為對於內閣感到不愉快,請求致仕,居正托樹聲底弟弟樹德去挽留,但是樹聲去志堅決,只得由他去了。居正自己到樹聲家中,要他椎薦替人,樹聲推薦南京禮部侍郎萬士和。十二月間,禮部尚書也換了人。 在邊疆方面,最重要的變動是宣大總督底更換。宣大是當時最重要的地方,對付俺答封貢,王崇古盡了最大的努力,但是崇古需要休息了,居正提出方逢時。一次在文華殿上,神宗問道: 「宣大重鎮,為什麼要取回王總督?」 「朝廷用人,不宜把他底力量用盡。王崇古在宣大久了,應當休息一下,他日不妨再用,」居正說。 「誰可以代王崇古?」神宗又問。 「方逢時可代,」居正答。(參書牘五《與王鑒川言兢業邊事》) 這樣決定了王崇古入理京營戎政,方逢時補宣大總督的詔令。逢時本來是和崇古共事的,一切都很順利。 北邊的問題,暫時穩定了,但是廣東、廣西和四川還需要處分。處分的方法,第一便要使得地方負責官吏,感覺地位底穩定。居正和神宗也說起: 「現在南北督撫,皆臣親自選用,能為國家盡忠任事之人。皇上宜加信任,不要聽浮言,加以苛求,使他們無從展布。」 「先生底話說得是,」神宗說,「先生公忠為國,所用的人那有不當的。」(參書牘六《答殷石汀言終功名答知遇》) 廣東離北京太遠,地方又太富庶了。中央鞭長莫及,吏治不能澄清,貪官愈多,民憤愈大。政治底不良,成為地方治安的大禍。嘉靖中年以後,和平、龍南一帶,李文彪、謝允樟、賴清規,都稱王,佔據江西、廣東交界的地方,但是政府因為受到倭寇底牽掣,始終無力應付,直到四十四年,才算稍為安定一下。隆慶年間,惠州藍一清、賴元爵,潮州林道乾、林鳳、諸良寶,瓊州李茂都起事了,整個的社會,不能安定。居正曾經說過:「嘉、隆之間,廣州處處皆盜,議者謂嶺表非我版圖矣。」(書牘十一《答兩廣劉凝齋言賊情軍情民情》)形勢真是非常的嚴重。隆慶五年八月,高拱和居正商定,調殷正茂總督兩廣軍務,決定進兵。居正和正茂說起:「治亂國,用重典。廣固亂國也,其勢非用兵威以震盪之,奸宄不畏,良民無依。」(書牘四《答兩廣殷石汀計剿廣寇》)以後募浙兵,發馬價,一切都由正茂放手去做。居正當國以後,更和正茂說: 廣事之壞,已非一日,今欲振之,必寬文法,假便宜乃可。近來議者紛紛,然朝廷既以閫外托公,任公自擇便宜行之,期於地方安寧而已,雖彈章盈公車,終不為搖也。(書牘四《答兩廣殷總督》) 萬曆元年,潘季馴又和居正談起,也是懸念廣東的兵事。居正肯定地說:「廣事近以屬之殷司馬,此君才略,足以辦此,又假以便宜,兵食期一二年,當得蕩定。」(書牘五《答潘總憲笠翁》)果然就在這一年中,將廣東方面,逐步安定,只剩諸良寶、林鳳未平,不幸廣東軍隊,在進攻中,受到一些意外的挫折,居正和正茂再說: 諸良寶必死之寇,而各官乃易視之,其敗固宜。一撮許殘賊不能克,則諸山海逃伏之盜,必將乘勢再起,將來廣事,不可便謂無虞。大抵南賊,譬之蔓草,鏟盡還生。從古以來經略南方者,皆未能以一舉而收蕩平之功,其勢然也。今當申嚴將令,調益生兵,大事芟除,見賊即殺,勿複問其向背。諸文武將吏有不用命者,宜照敕書,悉以軍法從事,斬首以徇。了此,則諸不逞之人,皆破膽而不敢旁睨矣。不惜一朝之費,而貽永世之安,惟公留意焉。(書牘五《與殷石汀經略廣賊》) 統治者下了鎮壓的決心,正茂當然出力,萬曆元年四月,潮州一帶的軍事成功了,只有林風和部下出海,在福建、廣東的海岸線活動,最後完成他在海外發展的使命。 在廣西方面,當殷正茂由廣西巡撫調任兩廣總督的時候,繼任的是郭應聘。這時府江瑤也起了一次大動亂。府江是從桂林到蒼梧的桂江,在陽朔到昭平三、四百里這一段,兩岸都是瑤山。瑤人進攻永安州、荔浦縣,擄去知州楊惟、都指揮胡潮。桂江交通中斷,各縣城門,白天都不敢開,形勢嚴重極了。居正一面吩咐應聘調集大軍,一面說; 兩江寇盜,(廣西有左江道右江道,故雲兩江)為患久矣,異時居官者,皆畏首事,莫敢發,故其患滋甚。今乘古田之餘威,(今廣西古化縣。隆慶四年殷正茂、郭應聘平古田)用足下之妙算,殲此狐鼠,諒不為難。但炎荒瘴病之地,屯數萬之眾,役不宜淹久,貴在臨機速斷,沈謀遄發,先並力以破其一巢,則余賊自然破膽,次第可平。若以三萬之餉,與之相持于欽、岑之間,使賊跧伏溪洞,以逸待勞,非計之得者也。兵機不敢遙制,特獻其瞽見如此,惟高明採擇焉。(書牘四《答兩廣郭華溪計剿廣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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