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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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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慶三年的幾件大事:第一,趙貞吉入閣;第二,大閱;第三,高拱再入閣。 貞吉、內江人,和南充人陳以勤同鄉,但是科名卻早了兩科,他是嘉靖十四年進士,所以不但二十六年的進士李春芳和張居正是他底後輩,連二十年的進士陳以勤也是後輩。他有才具,有氣魄。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圍困京城,要求「入貢」的時候,大家正在束手無策,第一個反對的是他。這一次貞吉出了名,也因為這一次,受到嚴嵩底嫉忌,貶為荔波典史。以後他又慢慢地升起來,隆慶初年,他做到禮部左侍郎,廷推南京禮部尚書。明代,南京和北京一樣,也有六部,有尚書、侍郎,可是南京官沒有實權,只是一種養老的位置。穆宗看到貞吉議論侃侃,把他留下。隆慶三年八月,命為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貞吉入閣以後便有一番規模。他謝恩的時候,指出朝綱邊務,一概廢弛,準備拼此一身,整頓國事。他和兵部尚書霍冀發生衝突,隆慶四年二月,霍冀解職,這是後話。貞吉底才具是有的,熱心報國也是真的,但是他是六十以外的人了,眼看內閣裡的同僚都是自己底後輩,一切的舉措,難免帶些傲慢的心理,因此引起一般的怨恨。居正覺得貞吉可厭,同時也難兔覺得他可笑。後來萬曆二年,他和宣府巡撫吳兌說:「因憶前隆慶庚午,宣大忽報西虜犯薊,薊人偵探者,因遂稱見虜已西行,犯在旦夕。各路之兵,嬰牆擺守,京師亦為之戒嚴。廟堂皇皇,即議守城之策。是時內江方幸虜之來,以信其言,興化不能主持,舉錯紛紛,皆極可笑,而虜終無影響,防守一月見罷,費以數十萬計。」(書牘六《答薊鎮吳環洲料虜虛報進賞》按吳兌為薊遼總督事在萬曆九年薊鎮二字誤題。)庚午為隆慶四年,內江、興化指趙貞吉、李春芳。從這封信裡,我們可以看出春芳底無能,貞吉底專橫,以及居正底冷眼。隆慶四年的內閣,正在醞釀另外一個變局。 居正《陳六事疏》,提起大閱之事,以後兵部複奏,認為大閱之禮,宣宗、英宗都行過,仍請親臨校閱。當時穆宗批道:「大閱既有祖宗成憲,允宜修舉,其先期整飭,俟明年八月舉行。」事情是決定了,隆慶三年,南京刑科給事中駱問禮言「大閱古禮,非今時所急,不必仰煩聖駕。」居正只得奏稱: 原臣本意,止以京營戎務,廢弛日久,緩急無備。先年雖屢經言官建白,該部題奉欽依,厘革整傷,迄今數十餘年,竟無成效。臣竊以為國之大事在戎,今人心懈惰如此,若非假借天威,親臨閱視,不足以振積弱之氣,而勵將士之心。又自皇上禦極以來,如耕措以示重農之意,視學以彰崇儒之美,一二大典禮,皆已次第舉行,則大閱之禮,亦古者聖王詰兵治戎,安不忘危之意。且輯之列朝實錄,在祖宗朝,亦間有行者,遂爾具奏冒昧上請,其意但欲借此以整飭戎務,振揚威武而已。然自臣原疏觀之,此不過飭武備中之一事,其惓惓納忠之意,委不在此,揆之當今時務,委非所急。(奏疏一《再乞酌議大閱典禮以明治體疏》) 居正乞下兵部,再加詳議,當然只是一種形式。大閱仍在隆慶三年九月舉行,《明史》(卷五十七)留下一篇隆慶大閱的儀注。以後萬曆九年,神宗再舉行一次,當然也是居正底主張。 第六章 內閣中的混鬥(下) 高拱底複起,據王世貞《首輔傳》及《明史·張居正傳》,完全出於居正底策動,居正和司禮監李芳勾結,由李芳提出高拱入閣,兼掌吏部。據說居正底計劃,不但要引進高拱,抵制趙貞吉,而月.要借此剝奪首輔李春芳底大權。其實春芳在位,始終不曾獨攬政權,居正對於薊遼的佈置,也始終不曾受到春芳底牽制。貞吉入閣以後,因為個性倔強,居正當然感到不快,但是引進高拱,抵制貞吉,簡直引虎拒狼,居正不會做這樣的笨事。而且穆宗二年十一月間,李芳因件旨,已交刑部監禁待決,四年四月,發充南京淨軍。(《明史》卷三〇五《宦官傳》)要說刑部監禁的內監,能夠推薦內閣大臣,這實在是一件駭人聽聞的故事。 高拱這一次入閣,出於內監底力量,是無可疑的。穆宗是一位寬厚的人,但是因為他和大臣,失去了應有的聯繫,左右的內監,處處影響他底主張。隆慶初年最得意的內監是滕祥、孟沖、陳洪。引導穆宗遊幸、玩鼇山燈、作長夜飲的,都是他們。隆慶二年,徐階致仕,便是因為和內監不和,也許便是滕樣、孟沖、陳洪這一群人作祟。高拱入閣以後,司禮掌印太監出缺,馮保認為應由自己頂補,偏偏高拱推薦陳洪。以後陳洪又出缺了,高拱推薦孟沖,再給馮保一次失望。因此馮保和高拱結下不共戴天的大仇,成為隆慶六年居正勾結馮保,推翻高拱的張本。假如我們認識徐階失敗底原因,同時再推求高拱甘心結怨馮保,一再推薦孟沖、陳洪的原因,顯然地便會知道高拱第二次入閣,完全得力于滕祥、孟沖、陳洪這一群人;而且因為以後的故事,也知道高拱入閣與馮保無涉,與居正也無涉。 那麼,為什麼隆慶元年高拱會罷相呢?事情也很顯然,一則徐階底首輔大權尚在,二則高拱和內監們,還沒有發生相當的關係。隆慶三年,徐階和高拱失職家居,丹陽「大俠」邵方先和徐階接洽複職的事,徐階不用;邵方再和高拱接洽,妥當以後,邵方立刻入京,不久高拱也入閣了。(《明史》卷三〇二《列女傳·邵氏》)這是當時「名傾中外」(《明史》原文)的故事。所以這一次高拱入閣,推薦的人有了,居間的人也有了,一切都見於《明史》,但是《明史·居正傳》卻認為居正策動,不能不算是荒謬。「大俠」只是一個交通中外的惡棍,隆慶六年六月居正當國以後,吩咐應天巡撫張佳胤把邵方殺去,確是一件痛快的事。 居正對於高拱底入閣,雖然沒有什麼策動,但是也沒有任何的反感,毋寧說,他對於高拱,還有相當的期待。自己和徐階底關係,這是公開的事實,但是自己和高拱,不是也有相當的關係嗎?在國子監同事的時候,他們有過相互的瞭解,他們也知道日後在政治界應有的地位。高拱死後,居正說,「追惟平昔期許,蕭、曹、丙、魏,今一旦遂成永訣,每一念之,涕泗盈襟。」(書牘十四《答司寇曹傅川》)又說「不谷與元老為生死交,所以疏附後先,雖子弟父兄,未能過也。」(同卷《答司馬曹傅川》)這時居正已經當國多年了,用不到諱飾,所言自有可信。即在高拱炙手可熱的時候,居正也曾說過:「今天子基命宥密,孰與成王賢?其委任公,不在周公下,薄海內外,皆蹻足抗手,歌頌盛德。即餘駑下,幸從公後,參預國政,五年於茲,公每降心相從,宮府之事,悉以諮之,期於周、召夾輔之誼,以獎王室,此神明所知也。」(文集七《門生為師相中元高公六十壽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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