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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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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怎講?」 「聽動靜呀!」 「呸,大爺我就不信這個邪。」 白浪拉下臉來,把摺扇朝手心一搗,又匆匆轉身朝街裡頭踅去。 「大爺哪裡去?」 「再去找。」 「回來,」夏婆搶上一步拉住白浪,一張塗滿脂粉的臉又堆上了笑,「大爺也不看看時辰,眼下還能找到什麼,是三條腿的男人還是四隻腳的蛤蟆?」 「你這位夏婆,看來要成心捉弄本大爺了。」 白浪兩道稀疏的眉毛一擰,那樣子是真的生氣了。夏婆天天守在門口,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因此倒也不在乎,只是不再開玩笑,而是壓低嗓子,神秘說道: 「看得出來,你這位大爺是第一次來窯子街。我就尋思著你會心花眼花,到頭來兩手空空采不著一朵花。來,大爺隨我來。」 夏婆說罷,也不容白浪答應,便拉著白浪的手,三步兩步進了自家的窯子,穿過廳堂來到後院,走到最裡頭一間把門推開,裡面黑古隆冬的什麼也看不清楚,徐娘喊道: 「棗妮兒,掌燈。」 沒有人應聲。 夏婆只得自己摸索著把炕前小桌上的一盞桐油燈點亮。燈光如豆,白浪眼睛眨巴了好多下才調整過來。看見炕上坐著一位姑娘,臉朝裡,雙手抱膝,低著頭不搭理人。 「棗妮兒,把頭轉過來。」夏婆喊道。 那姑娘木頭人一般,坐在那裡仍是一動不動。 「喲,她還會拿架子。」白浪說。 「找遍京城,你找不著比她長得更好的,你瞧她,小鼻子尖,小嘴兒圓,蔥尖兒樣的指頭瓜子樣的臉。這樣子,就是皇宮裡的貴妃也給比下了。」 夏婆手捏汗巾不住地絮聒,白浪走進炕前伸手把姑娘的頭扳過來看了看,果然是天姿國色。 「方才在前廂房裡沒見著她。」白浪說。 「她是咱家的花魁,哪用得著去前邊,」夏婆的口氣中滿是炫耀,接著又朝炕上喊了一句, 「棗妮兒,來的是一位公子。」 棗妮兒肩膀微微一動,仍是不抬頭。 夏婆把白浪拉出房來,順手把房門帶上,輕聲說道:「這位棗妮兒心性太高,一般客人瞧不上眼。」 「是啊,看她臉上老掛著霜,一點也不喜性。」 「要想讓她喜性起來,就看相公你的手段了。」夏婆攛掇著說,「你有本事,就把她辦了,沒本事,就去找爛蝦吃。」 「吃什麼爛蝦,要吃就吃這只天鵝。」 白浪說著一搗摺扇,又要推門進去,夏婆把他一攔,問:「相公,你初來乍到,知道價錢不?」 「啊,價碼兒,你說?」 「這兒老規矩,打一次釘,十五枚銅錢。」 白浪小黃眼珠子一瞪,唬聲唬氣說道:「你欺大爺新來乍到是不是,窯子街上七文錢打一釘,你詐誰呀?」 見白浪揭了底,夏婆也不爭辯,只笑著答道:「大爺你是明白人,但棗妮兒價又不一樣。」 「要多少?」 「一兩銀子。」 「棗妮兒長的是金還是銀,值這麼多?」白浪一急,便說開了粗話。 夏婆瞧瞧門裡,壓低聲音說:「棗妮兒還是女兒身,沒有破瓜呢。」 「啊?難怪她那麼靦腆。」白浪一驚,朝夏婆笑道,「若真如你所說,一兩就一兩。」說罷,也沒得工夫再與夏婆理論,一推門重又進了房。 那姑娘坐姿未變,仍塑在那兒。 白浪聽著夏婆走遠的腳步,便把房門閂了,挪近土炕,輕聲喊道:「棗,棗妮兒?」 那姑娘慢慢轉過臉來,答道:「我不叫棗妮兒。」 「那你叫什麼?」 「叫玉娘。」 「玉娘?」白浪嘻嘻一笑,「這名兒太雅,聽了本大爺都不敢動手了,還是棗妮兒好。」 白浪說著就動手動腳,玉娘伸手去推他,雖近在咫尺,她的手卻推了一個空。 白浪一看不對勁,便伸手在玉娘眼前晃了晃,竟沒有任何反應。 「咦,你是瞎子?」白浪問。 玉娘點點頭,只見她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原來,那一日玉娘聞訊趕到京南驛要同高拱一起回歸故里,遭高拱拒絕後,又羞又恨,一頭碰向楹柱要自尋短見,雖然搶救及時保住了一條命,卻因此眼睛模糊不清,大約一個月後,竟至雙眼失明。她孤苦伶仃一人呆在京城,終究不是辦法,遂決定返回南京故里,便央人覓車雇船。昨日,她所托之人帶了一個人來,那人說是要帶她去通州張家灣運河碼頭上看船。玉娘未曾細想,便跟著那人上了驢車,三彎九轉,那人竟把她拖到窯子街,十兩銀子賣給了夏婆。自進了妓院,玉娘喊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夏婆一圖她姿色,二欺她眼瞎,是棵難得的搖錢樹,一來就要她接客,玉娘誓死不從。夏婆怕她真的尋了短見,白丟十兩銀子,因此也不敢硬逼,一心想找個嘴巴甜有手段的嫖客,把玉娘說動心成就那事。女兒家只要過了那一關,往後的事情就好說了。正是這個主意,讓夏婆看中了白浪。 卻說白浪聽得玉娘哭訴被騙的經過,心中竟也動了那麼一點惻隱之心。但憋了多時的一把欲火,又讓他按捺不住,趁玉娘不注意,又把手伸向玉娘的奶子上想抓上一把。 憑感覺,玉娘知道有黑手伸來,雖然眼瞎,但她身子不瘸不跛,還是靈活得很,她身子一偏,忽地就在炕上跪下了,流著淚求道: 「好心的大哥,請你發點慈悲,不要欺侮我這弱女子,你若能救我出去,必有重謝。」 「如何救你?」白浪問。 「告到衙門,讓官府知曉。」 「你又如何謝我?」 「奴家雖孤身在京,但尚薄有旅資。只要能平安回到居處,奴才送你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銀子?你有?」白浪驚問。 「對,我有。」 玉娘越是回答得肯切,白浪越是不信。他心想:「你若如此有錢,也不會被人騙到這種地方來。」因此越發想佔便宜,他淫笑著說: 「棗妮兒,我也不要你那一百兩銀子,只要你肯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幫你送信到官府。」 「哪一件事?」 玉娘昂起頭來,眼巴巴地「望」著白浪。看著玉娘天生麗質,氣吐若蘭,白浪更是不能自持了,他把頭湊近玉娘耳邊,悄聲說道: 「你現在陪咱大爺睡一覺。」 「這不行。」 「有何不行。」 白浪也不顧玉娘反對,說著就撲了過身,一下子就把玉娘壓在身子底下。一隻手箍死了玉娘的頸子,另一隻手就伸到底下亂摸。玉娘拼死反抗,又撕又咬。白浪一面躲閃,一面動作,竟有許多力氣使不上。雙方這麼撕扯了一陣子,都累得氣喘吁吁的。白浪一隻手眼看就要摸到玉娘大腿的根部,情急之中,玉娘拿嘴將白浪的另一支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白浪痛得一陣嗷嗷亂叫,慌忙松了手,跳下炕來。趁這空兒,玉娘連忙站起,退後兩步緊靠牆角站定,一隻手從懷中掏出個物件,白浪一看,是把剪刀。 原來,玉娘自從眼睛失明之後,為防不測,便始終藏有一把剪刀。白浪雖然好佔便宜,但畢竟是個銀樣槍頭,見了剪刀,他身不自主地後退一步,嘟噥道: 「瞧瞧瞧,本是個樂事,你這樣子,竟像是上了殺場。」 玉娘受了兩天的折磨,本來就氣力不支,加之方才一番爭鬥,此時已是累得筋疲力盡,但她仍頑強支撐,緊攥著剪刀說: 「你再敢前來一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看著她這副大義凜然視死如歸的樣子,白浪又氣又恨,卻也再不敢造次,只得狠狠「呸」一口,打開門,悻悻地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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