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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大哥真的不是要謀反。雖然我們知道私自募兵藏甲,接通外臣,已經為法不容,可絕不敢有害父皇之心啊!」元吉知道主動承認錯誤還是很有效的方法。

  李淵有些動搖,他還是需要時間再來想想這事,於是說:「你先下去吧。」

  「遵旨!」元吉沒有繼續,他知道自己的勸說已經有了效果。

  李淵回到寢宮,感覺身心疲憊,長歎一口氣,自己難道錯了嗎?

  身後有人柔聲問道:「陛下何故如此發愁?」李淵回過身來,卻是德妃。

  「愛妃何時來了?」

  「剛到了門口,看到陛下在搖頭,想來是有煩心之事,所以沒有通報就進來了,還請陛下恕罪。」德妃說話總是輕聲細語的。

  李淵聽得此話,覺得心中舒服很多:「為了建成他們兄弟之事啊。」宮中鬧得沸沸揚揚,李淵知道德妃肯定不會沒有耳聞。

  「國之大事,臣妾不敢妄語,不過實在不忍心陛下如此憂慮。」其實德妃自然是為建成說情而來。

  「以子害父,謀朝篡位,朕怎麼生出建成這個不孝子來。」

  「臣妾雖然與太子接觸不多,可是看太子為人忠厚,絕不像會幹出此等事之人。會不會其中有什麼誤會?」

  「朕也不相信啊。建成從小是家中老大,做事一向有分寸,不知怎的變成這樣。」

  「太子為國之儲君,可是臣妾看他從不曾恃強淩弱,還十分關心宮中人等,他怎麼會謀反呢?」德妃看似一臉的疑惑,「陛下可要想清楚啊。」

  李淵心裡本就猶豫了,現在聽了德妃的話,更是舉棋不定了。本來他是因為建成要謀反才動了廢立的念頭,如果建成並沒打算謀反,只是與世民爭鬥,那他究竟還要不要改立世民呢?

  隔日,李淵還是一臉愁雲,在屋中踱來踱去,侍從來報封德彝求見。

  「讓他進來吧。」李淵隱約也知道他所為何事。

  「參見皇上。」封德彝進來拜倒。

  封德彝是隋朝舊臣,當年與宇文士及一起歸降。他通曉吏職,但為人卻是首鼠兩端。在建成與世民的鬥爭之中,封德彝暗中攀附兩邊,可是撈了不少好處。

  當年剛平定洛陽的時候,封德彝掌選事,與世民和他的府僚很是親近。一日,他專門去找房玄齡,讓玄齡將杜淹召到秦王身邊。杜淹是杜如晦的叔父,本在王世充手下任職,洛陽既平,也就歸順了唐朝。封德彝告訴房玄齡,杜淹因為久不得調,想投到太子門下去效力,而此人狡猾,如果為太子所用,必定對秦王大大的不利。房玄齡覺得封德彝所言確實很對,於是奏請世民,將杜淹納入旗下,任命為天策府兵曹參軍。

  世民由此更將封德彝視為自己人。哪知他如此品行,是一個小人。楊文一事發生之時,封德彝正隨李淵一起在仁智宮中。元吉也看不出他的向背,但事情緊急,姑且一試,於是前來請他幫忙勸說李淵。封德彝一口答應,他可不願意將籌碼壓在一個人的身上。

  「愛卿所來為何事啊?」李淵不知道封德彝這個人是站在哪邊,印象中好像與世民更親近。

  「臣是為太子之事而來」,封德彝開門見山,「請陛下慎重考慮廢太子一事。」

  李淵沒有答話,封德彝接著又道:「太子為國之根本,若然動搖,對於維護穩定十分不利。現在國家新創,內部叛亂才稍稍平息,外面又有強敵,此時更易儲君,恐怕會引起難以預料的變故。」

  「然而建成謀反,怎還可以當太子?」李淵知道封德彝說到了他最擔心的問題。

  「太子聯絡楊文,確實有謀反的嫌疑。但是陛下要考慮秦王的因素才是。秦王對太子形成了很大的威脅,太子有一些出乎尋常的舉動也是可以理解的。現在太子已經來請罪,除了楊文之外各地也沒有發生類似事件,臣認為還是將事情的影響降低到最小程度為好。」

  「言之有理啊。」李淵其實最擔心的是國家出現動盪,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就建成與世民而言,他並沒有太多的個人好惡。而且仔細想來,兩人資質也並非相差很多,若是為一國之君,當都可勝任。

  「為了國家的穩定著想,臣認為還是不要行廢立之事。」封德彝說出了總結性的一句話。

  「你先下去吧。朕再考慮一下。」李淵說道。

  又是一個不眠之夜。李淵認真回想事情的經過和許多人的話,覺得建成確實不是針對自己而來,當時自己可能真的是太衝動了。儲君是國家未來的接班人,輕易變動,真是大大的不妥。像隋文帝一樣,廢長立幼,最終致使國家敗亡,我大唐怎麼能重蹈這樣的覆轍。他終於下定決心,在這沉沉的夜晚。

  李淵最終將事情的性質定義為兄弟不和睦,並採取了各打五十大板的方法,將責任歸到了兩人手下的身上。於是太子的官屬王和韋挺,還有世民的府僚杜淹成了替罪羊,一同被流放到州(今四川西昌)去了。李建成重新獲得了自由,太子之位也還是他的,只是還要好好反省。可遠在沙場的李世民又一次失望了,他以為快要到手的東西悄無聲息地溜走了,爭鬥註定還要繼續。

  5、突厥:是敵是友?

  宮中不寧靜,邊境也不太平。

  隋末唐初以來,突厥一直是影響政局的一個重要因素,當時,北方各個武裝集團都向突厥稱臣,太原起兵之時,李淵也是如此。唐朝建立之後,雖然對突厥繼續稱臣奉幣,而事實上雙方的關係已經發生了變化,始畢可汗已經開始支持梁師都、劉武周南下騷擾。武德二年(619)六月,始畢可汗去世,李淵為之舉哀,下令廢朝三日,並遣使前往突厥弔喪,還不敢公開得罪突厥。九月,劉文靜妾兄告文靜謀反。李綱、蕭瑀都說不會,李世民也為他求情,可是裴寂一句話就斷送了劉文靜的性命。他說:「現在天下未定,外又有強敵,如果赦免了劉文靜,一定貽害無窮!」裴寂所說的強敵其實就是指突厥。因為劉文靜是最初李淵與突厥的連絡人,李淵對他很不放心,所以即使劉文靜是太原起兵的功臣,而且有可以免兩死的鐵券,可為了防止他與突厥有什麼密切聯繫,李淵還是以謀反罪將之誅滅。這都說明李淵對突厥始終是抱著極大的警惕。

  至武德七年(624),唐朝已經基本削平了北方群雄,開始直接與突厥接觸,問題接踵而來。突厥幾次向關中一帶的原州(今寧夏固原)、隴州(今甘肅隴縣)、涇州(今甘肅涇川北)進攻,威脅長安。這和過去在河北、山西支持個別的力量,借機勒索可不一樣了。所以,李淵從仁智宮回到長安之後,朝中掀起了一場遷都之議。

  有人勸李淵說:「突厥之所以經常進攻關中一帶,是因為子女玉帛都在長安的原故。如果將長安一把火燒掉,不在此建都,那麼突厥自然就不會前來騷擾了。」李淵認為挺有道理,於是派宇文士及南山至樊、鄧(今湖北襄樊、河南鄧縣一帶),準備選擇一個合適的地方,將都城遷走。

  大臣們得知李淵這一想法,有的贊成,有的反對,一時間沸沸揚揚。建成、元吉還有裴寂都同意遷都,而世民和蕭瑀卻反對。

  「父皇,兒臣認為不宜遷都。戎狄侵擾中國,邊境不寧,這種情況自古以來都是存在的,並不是我朝的特例。陛下以神勇之威,一統華夏,精兵百萬,所向無敵,怎麼能因為他們,就起遷都之意呢。若是果真遷都,那只能令天下豪傑為您感到羞愧,成為百世的笑柄啊。漢時霍去病只是一武將,都有消滅匈奴的決心,現在臣為國家藩王,怎麼能放任突厥擾邊。臣願意以數年之期,消滅突厥,將頡利綁縛殿下,如果不能成功,到時遷都也不晚。」李世民一番話說得慷慨激昂,大殿之上回聲陣陣。

  「說得好!」李淵看看世民,仿佛也被他的激情感染了。

  「兒臣以為不然,」建成反駁道,「昔日樊噲欲以十萬眾橫行匈奴中,秦王之言得無似之!」

  「現在的形勢與當時樊噲所面臨的已經不同了,遣兵用將也不同。況且樊噲那小子,根本不值得一提。不出十年,臣定會平定漠北的,決不是說大話。」世民說得斬釘截鐵。

  「那就暫時不說遷都的事了吧。」李淵最後下了決定。

  「是。」大家齊聲說道。

  建成看了世民一眼,悻悻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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