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野史 > 中國歷代名女·情女卷 | 上頁 下頁
一八


  ※絳娘與崔護的桃花緣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這首崔護寫的「題都城南莊」詩流傳甚廣,至今仍有不少人能朗朗吟誦。然而知詩者並非盡知這首詩中還隱藏著一個動人的愛情故事。故事中飽含著才子佳人的純真之情,情節曲折神奇,人們稱之為「桃花緣」。

  崔護是唐德宗貞年間博陵縣的一位書生,出身于書香世家,天資純良,才情俊逸,性情清高孤傲,平日埋頭寒窗,極少與人交往,既使偶而偷閒出遊,也喜歡獨來獨往。

  這一年的清明時節,正逢一個難得的晴朗天氣,屋外桃紅柳綠、蝶舞蜂飛、清風微拂、春意襲人。午後春日暖照,苦讀了一上午的崔護深為春的氣息所感染,決心去郊外好好體味一下春的盛情。於是放下書本,興致勃勃地獨自步行出城。一路上楊柳花飛、鶯燕啁鳴、暖陽和風、瑞氣宜人。苦讀不知春已濃的他頓覺心身清爽。一路漫行,看不盡的紅花綠草,春山春水,他恣意享受著大自然賜予人類的禮物,渾然不知道路的遠近。

  不知不覺離城已遠,他忽然覺得有些腿酸口渴,尋思著找一處鄉野農家歇歇腳、討些水喝,以便日落之前趕回城去。這裡已是僻野,農家住得極為零落,他舉目四眺,望見不遠山坳處,一片桃花掩映中露出一角茅屋,於是加快腳步朝山坳走去。臨近山腳,在遠處能望見的茅屋這時反而全部被桃樹遮住,眼前只有一片蔚然的桃林:桃花灼灼,綴滿枝椏,微風吹來,清香繞人,讓人疑是誤入了桃花源中。沿著桃林間的曲徑往裡走,在一小片空隙中有一竹籬圍成的小院,院落簡樸雅潔。院中住著茅屋三楹,全用竹板茅草搭成,簡陋卻整齊異常。崔護心想:「何方高人,隱居在如此別致的地方。」

  走近柴門,他叩門高呼道:「小生踏春路過,想求些水喝!」一邊叫門,他一邊猜想,出來開門的必然是一位白髮美髯、竹杖芒鞋、相貌清奇、談吐風雅的老翁。吱呀一聲,房門敞開,不料走出的卻是一位妙齡少女。

  少女布衣淡汝,眉目中卻透出一股清雅脫俗的氣韻,使崔護甚感驚訝。他再次說明來意,少女明眸凝視,覺得來者並無惡意,就殷勤地將他引入草堂落坐,自往廚下張羅茶水。崔護打量著四周,只見室內窗明几淨,一塵不染,靠牆放著一排書架,架上置滿詩書,桌上筆硯羅列,牆壁正中懸掛著一副對聯,聯文是:「幾多柳絮風翻雪,無數桃花水浸霞。」語句雅致,情趣不俗,絕不同於一般鄉野農家的風格。臨窗的書桌上正擱著一幀墨漬未幹的詩箋,上面寫著一首「詠梅」五言絕句;

  素豔明寒雪,清香任曉風;
  可憐渾似我,零落此山中。

  詩句一定是這裡的主人所書,似乎是在借梅花來感歎自己的坎坷身世,竟是這樣充滿著蕭索與無奈。到底是何等人物隱居在這裡?又是何等心情與遭際而衍出如此無奈的文字呢?一連串的問號浮起在崔護腦際,使得他對這桃花環繞的茅舍以及茅舍的主人大感興趣,一心想要探個究竟。

  這時,少女托著茶盤從廚房中出來,她落落大方地走向崔護,見對方正凝視著牆上的對聯似乎在品味,她會心地嫣然一笑,輕輕地喚一聲:「相公,請用茶。」崔護從思索中轉過神來,見少女正向自己走來,粉白透紅的臉上秋波盈盈,不施脂粉的打扮,素淨的布衣,更加襯托出少女的純真和靈秀,宛如一朵春風中的桃花,向人們展示著生命的風采。一時間,崔護竟然有些看得發怔,少女似乎察覺了他的心意,迅即垂下眼簾,一份嬌羞把她點綴得更加動人,崔護不由得心旌搖曳,險些兒難以自恃。

  但畢竟是飽讀詩書,通情識禮的書生,崔護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不致于在少女面前失態。他禮貌地接過茶杯,輕輕呷了一口茶水,故作鎮定地表明自己的姓氏和鄉里,接著又十分客氣地叩問少女的姓氏及家人。少女似乎不願多提這些,只是淡淡地說:「小字絳娘,隨父親蟄居在此。」並不提及姓氏和家世,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崔護自然也就不便多問了。

  然而牆上的聯句、桌上的詩句、以及眼前的人物,這一切所透露出來的,都強烈地暗示著這茅舍的主人,必有一番不凡的來歷。崔護的心目中形成了一團迷霧,但既然人家不願多談,他也就只好擱在一邊了。兩人在屋中靜默了一會兒,崔護將話題轉到景物上,他大贊此地景色宜人,猶同仙境,是遊春不可多得的好地方。少女只是聽他高談闊論,含笑頷首似是贊同,卻並不說話。說到春天,崔護詩情大發,又對古今著名的遊春詩詞品評了一番,最後說道:「花開堪摘直須摘,莫待無花空折枝」。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望著絳娘,等著她的反應。靈慧的絳娘當然明白他的意思,在春意盎然的季節,面對著這樣一位風華正茂、氣宇軒昂、又才情逼人的少年郎,又怎不叫她情竇初開的心中春意蕩漾呢?但知書識禮的少女怎敢在一個陌生男子面前敞開自己的心扉,她坐在那裡含羞不語,兩片紅霞染上了面頰,偶爾用含情脈脈的目光向崔護一瞥,一碰到崔護的目光就迅速地收回。更加羞怯地望定自己的腳尖,益顯出一副楚楚動人的模樣來。面對少女的無措,崔護也不知如何是好,飽讀聖賢書的他不可能做出更熱烈、更輕浮的舉動來。平時極少接觸女孩的崔護自然不甚明白少女的心思,見少女長久不語,還以為自己得罪了她。於是暗暗警惕著自己,不知不覺便在言語上有了一些收斂。

  那時講究「男女授受不親」,一對未婚男女能夠端茶遞水,獨處一室,已屬破格之舉。在鄉村僻野尚且說得過去,若在城裡則是大逆不道的了。兩顆年輕而摯熱的心,在春日午後的暖陽中激蕩著,彼此都被對方深深吸引著,然而「發乎情,止乎禮」,兩個飽受禮節教育的年輕人並沒有再進一步的越軌行為。眼看著太陽已經偏入西邊的山坳,崔護只好起身,懇切地道謝後,戀戀不捨地向少女辭別。少女把他送出院門,倚在柴扉上默默地目送著崔護漸漸走遠。崔護也不時地回過頭來張望,只見桃花一般的少女,映著門前豔麗的桃花,一同在春風中搖盪,心中暗歎:真是一副絕妙的春景圖啊!但少女眼中無限的眷戀他卻已看不清楚了。

  春日裡一次偶然的相遇,在崔護和絳娘心中都激起了圈圈愛的漣漪。然而,男女之情,對男性來說是生活中的一些點綴,在女性卻是生命的全部。自從崔護離開以後,絳娘對他一直念念不忘,翩翩少年郎的影子日日夜夜盤桓在她腦海中,讓她朝思暮想、魂牽夢縈,但這一切她又不能對任何人提起。而崔護回到家中,隨即就埋頭於繁重的功課中,日夜苦讀,心思不復他顧;尋春巧遇絳娘一事只能暫擱腦後不敢再去撩起,以免心猿意馬而荒廢了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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