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歷史小說 > 揚州八怪傳 | 上頁 下頁 |
四八 |
|
後來汪士慎在北城隅購置草堂,與高翔更鄰近了。高家的「五嶽草堂」和汪家的「青山舊館」,是他們的常聚之所,「一屐走深巷」,別有一番畫意詩情。他們的住處,與小玲瓏山館近,與金農寄寓的三祝庵、高鳳翰寄寓董相祠(董仲舒祠堂)、羅聘的住宅彌陀巷也相距不遠,都在新城西北隅。這裡成了「八怪」彙聚的特別文化區。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高翔與石濤的關係。石濤晚年寓揚州,按《揚州畫舫錄》的說法,高翔「與僧石濤為友。」石濤比高翔大四五十歲,是忘年交,其關係在師友之間。《廣陵詩事》載: 石濤和尚自畫墓門圖,並有句雲:「誰將一石春前酒,漫灑孤山雪後墳。」詩人高西唐(翔)獨敦友誼,年年為之掃墓酹酒。閔簾風有《題石濤墓門圖》詩雲:「可憐一石春前酒,剩有詩人過墓門。」 閔華字簾風,江都人。他在上引兩句詩的後面自注道:「詩人高西唐獨敦友誼,至今猶為之掃墓。」石濤墓在平山堂後,身後無人,唯有高翔年年為之掃墓,至死弗輟。「獨敦友誼」,表現了高翔對這位前輩藝術家的敬重和他的古道熱腸。孤傲不群和獨敦友誼在高翔身上是如何突兀而和諧的結合!高翔逝世於乾隆十九年(1754年),享年67歲。病中,友人們十分關心,馬曰琯有《問西唐疾》: 念切平生友,敲門問訊頻。 窗虛通藥氣,秋冷怯吟身。 以我霜加鬢,憐君病損神。 何時杯酒共,把臂複相親。 他們頻頻探訊,噓寒問暖,多麼希望這位老畫師病癒而起,「把臂複相親」。然而他竟然過早地走了,怎不令人「一想一沾衣」。馬曰琯《哭高西唐》兩首之一雲: 狷潔不可浼,高風人共尊。 煙雲托性命,枯菀付乾坤。 以我平生久,重君交誼存。 深情難盡說,痛哭返柴門。 深沉的感情表達了生死不渝的交情,馬氏不以富貴傲貧賤的敦于友誼,堪為典範。「高風人共尊」,高翔可以無憾矣。 這時,68歲的汪士慎,蟄居茅屋,雙目失明,已經無淚可灑了。 汪士慎、高翔俱以畫梅聞名,正如金農所說,汪「畫繁枝,千花萬蕊」,高「畫疏枝,半開軃朵」,一是「管領冷香」,一是「抹紅一點」,各臻其微。他們當然不只是畫梅花,但汪士慎基本以花卉為主,高則花卉、人物、佛像、山水俱有佳制。《冬心先生集》卷首「冬心先生四十七歲小像」,即為高翔所繪,他還畫過觀音大士像。高翔的山水有漸江、石濤的縱姿,也吸取了元四家之一倪雲林的簡靜工整。《彈指閣》是高翔的代表作之一。據李鬥《揚州畫舫錄》載:彈指閣在天寧寺下院的枝上村,「南築彈指閣三楹,三間五架,制極規矩。閣中貯圖書玩好,皆希世珍。閣外竹樹疏密相間,鶴二,往來閒逸。閣後竹籬,籬外修竹參天,斷絕人路。」在高翔筆下,即簡練明潔地再現了這個環境,又彌漫著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幽冷靜之氣,觀之如入清涼世界,確是出神入畫之作。此畫今藏揚州博物館。 有人將高翔和高鳳翰、李世倬、允禧、張鵬翀、李師中、董邗達、王延恪、陳嘉樂和張士英稱為「畫中十哲」,頗嚴謹的鄭昶的《中華繪畫全史》又列十哲為以王原祈為開山的婁東派的嫡系。這和「八怪」的風格相差甚遠。不過從這矛盾的分類中,可以追尋「八怪」承先啟後或繼往開來的線索,也是不無啟發的。 汪士慎和高翔還精於篆刻,當時與丁敬齊名,他們都為金農制過印,「無印不佳」。高翔與高風翰、潘西鳳、沈鳳稱為印中「西鳳」,這在篆刻史上是值得深究的。 他們都是詩人。汪士慎生前刻有《巢林集》;高翔生前編成《西唐詩鈔》,並請友人陳章寫了序,但未及刻印就去世了。為畫名所掩,他們的詩不如他們的畫那樣為人所熟知。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