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永樂大帝朱棣 | 上頁 下頁 |
三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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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軍依計而行。九月中旬,朱棣分兵赴定州。官軍果然出真定,迅速北援。十月初一,由都指揮花英率領的援兵果然來到易縣西南百里的峨嵋山下。朱棣率輕騎五千宵行,是日平明,亦趕來與圍寨軍合兵。官軍都指揮華英、鄭琦以馬步軍三萬餘列陣待敵,朱棣縱兵擊之。朱棣作戰的老手法是善抄敵後,這時又令勇士執旗登山,潛出敵後,待佔領敵後山頭,便大張旗幟。官軍見身後已佈滿敵兵,無不驚駭,鬥志全消,紛紛潰敗。官軍被斬首者萬餘級,墜崖死者甚眾。都指揮華英、鄭琦、王恭、指揮詹忠等相繼被俘,惟房昭、韋諒走脫。 西水寨既破,朱棣率師返回北平。在此前後,駐守遼東的官軍也在向西推進,守將楊文帶兵包圍了永平,並以游兵萬餘抄掠薊州、遵化諸郡縣,對北平造成威脅。駐守永平的燕軍主將郭亮飛報北平。朱棣立即命都指揮劉江帶兵往援。劉江臨行,朱棣向其面授機宜。朱棣料定官軍聞知北平援軍至,一定會退回山海關。他要求劉江「慎勿追之」,然後如此如此,必能打敗官軍。 劉江到永平,楊文等果然退回。按朱棣的策劃,劉江在永平駐守一段時間,然後大張旗鼓地整飭隊伍撤出永平,說是要回北平。劉江帶大隊人馬緩行出城不過一二程之遙,複又收卷旗幟暗持甲兵乘夜趨回永平城中。官軍只知劉江撤出,卻不知其撤而複歸,楊文等又捲土重來,襲擊昌黎。這一形勢完全不出朱棣所料。劉江出其不意,大敗官軍,斬殺數千人,擒獲將領王雄等人。 自派薛岩投書以來,縱觀這一時期的整個戰場,對燕軍並不有利。朝廷的運籌帷幄也可謂深思熟慮、佈置周全。你看,朱棣帶師遠離北平,吳傑、平安、盛庸等遮其餉道,繼而平安乘虛直搗北平,與此同時,房昭從大同入紫荊關,擾保定、易州,楊文自遼東經昌黎同時向北平推進。戰場以外與之配合者則有張安行離間之計。弄得朱棣在內幾乎誤殺世子,在外也只能窮於應付。然而似乎穩操勝算之局竟似與朱棣打成個平手。官軍所以不能得勝,固然由於朱棣不敢貪功冒進而斷然撤軍,維護根本,但究其根本,則因官軍諸路未能及時配合,早已錯過了取勝的機會。如果在盛庸與朱棣大戰未決之時,派房昭出紫荊關、楊文出山海關,直搗北平,以盛庸牽制朱棣主力,使之不得還救北平,則北平未必不能攻克。然而,官軍在德州、真定相繼失敗之後,遼東、大同才先後來會師,而楊文、房昭未能很好地配合,真定之兵又未能盡力阻擋朱棣北還,盛庸在德州又無所作為,最後終被朱棣個個擊破。官軍的調動運轉不靈,朱棣的機變善戰,於此一目了然。 朱棣善戰,固矣,然徹底打敗強大的官軍,又談何容易! §13.淝河之役 北平都指揮使張信、右布政使郭資、按察副使墨鱗等聯名上表,請朱棣就此即皇帝位,表說: 臣聞天生非常之君,必賦以非常之德,必受以非常之任,所以能平禍亂,定天下於一,而安生民,納之于仁壽之域也。昔者夏商之季,桀滔淫而成湯放之,紂沉緬而武王代之。故《易》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夫征伐豈湯武能得已哉!所遇之時然耳。然湯武俱不失為聖人者,以其撥亂興治,措天下于袵席之安也。 比者,幼主昏弱,狎匿小人,荒迷酒色。即位未幾,悉更太祖高皇帝成憲,拆壞後宮。燒毀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聖容,喪服未逾一月,即遣閹官四出選美女。其所為不道,遂致奸惡擅權,扇殃逞禍,戕害宗親,圖危社稷,汩亂天下。殿下謹守藩封,小心寅畏,而幼主聽讒,興難構兵,四起圍逼。殿下不得已起兵救須臾之禍,祗奉祖訓,誅討奸宄,清君側之惡,保全親親,奠安宗社,冀其改悔,救骨肉之義。 豈期幼沖心志蠱惑,牢不可回,必欲加害於殿下然後已。殿下應之以仁義之師,不嗜殺人,堂堂之陣,正正之旗,節制明而號令肅,故百戰百勝,此雖殿下神謀睿算之所致,實以天命人心之所歸也。況殿下為太祖高皇帝孝慈高皇后嫡子,太祖高皇帝常欲建立為儲貳,以承宗社之重。又況生而神明,靈應圖讖,文武仁孝,德冠百王,天之所生以為社稷生靈主,正在於今日。 臣聞之,聖人動惟厥時,不違天命,使湯武有其時而不為,則桀紂之暴益甚,而蒼生之禍曷已,是終違乎天命也。湯武豈忍斯民之塗炭而不解其倒懸哉?臣等伏望殿下遵太祖之心,循湯武之義,履登宸極之尊,慰悅萬方之望,則社稷幸甚,天下幸甚。臣等不勝惓惓之至。 在北平做個小皇帝,畫疆自守,也不是不可以,然而朱棣拒絕了這一具有誘惑力的建議。他對群臣說:「我之舉兵,所以誅奸惡,保社稷,救患難,全骨肉,豈有他哉!夫天位惟囏,焉可必得?此事焉敢以聞?待奸惡伏辜,吾行周公之事,以輔孺子,此吾之志,爾等自今甚勿複言。」 其實朱棣比諸將士更想儘快地當皇帝,然而他也比諸將士眼光更遠大,胸懷更雄野。他絕不會偏據北方一隅的,他要做個堂堂正正的大明皇帝。然而這個心事,如今還不能宣佈。就此當小皇帝,或明言將來要就大位,豈不自亂了陣腳?他每日高喊的「靖難」豈不一下就戳穿了西洋鏡?再者,現在雖有北平、永平、大寧、保定諸府,而天下之大,朝廷之勢力未消,真的較量下去,勝負之數並不清楚。當然,朱棣期在必勝,也確有獲勝的膽魄。 現在權且仍稱為保社稷,大不了不過行周公輔成王之事,藏起鋒芒,收攬民心,朱棣確是個玩弄權術的高手。遙想乃父朱元璋起事之時,朱升建議他「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二人一拍即合,收起鋒芒,積蓄力量,靜觀群雄相鬥,待其非敗即傷時,出而收拾殘局,穩穩當當地登了大位。朱棣此舉雖然並非出自乃父親授,但他抓住了權力之學的精髓,也難怪有人稱他酷類先帝了。然而朱棣與眾將士的這一討論,畢竟暴露了他們有當皇帝的打算,而朱棣更聲稱「天位惟囏,焉可必得」,有不得已的難言之隱,此事張揚下去對他們的形象極為不利,特別是不能讓後世史臣知道,因此後朱的實錄將此事刪除得一乾二淨了。 朱棣的一番話,並未讓群臣死心,他們認為朱棣可能是故作謙遜之辭。這可能也是周公定下的規矩,帝王即位,要有臣民三次勸進,一示帝王謙謙有禮,二示其事順乎民心,如此弄虛作假的演戲,真可說是中國禮制、民情的最醜陋之處。張信等勸進之後,都督顧成與五軍總兵官丘福等來再勸,朱棣仍不允,接著甯王朱權又來三勸,朱棣仍然堅辭。三勸而後,朱棣仍然不允,看來這回是真的了,不可再勸了。 朱棣雖不同意馬上即皇帝位,但對眾將士的忠心是頗為嘉許的,他心中自然十分高興。他不能讓眾將士就此一無所得。他下令大享將士,給有功之臣加官進爵:都指揮丘福、張信、劉才、鄭亨、李遠、張武、火真、陳圭升為中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李彬、王忠、陳賢為右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徐忠、陳文為前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房寬為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後軍都督府陳亨之子陳恭襲其父職,紀善金忠升為右長史。 其餘將校,提升不等。 朱棣大享將士,又將投降的顧成升授為後軍都督府右都督,決心再次南伐。 燕王被迫還北平,朝廷上下不免沾沾自喜,廷議都說燕師出沒勞苦,軍力薄弱,用不著擔心。他們愛聽前線的捷報,並不認為形勢會有什麼危險,他們甚至故意扣壓壞消息而假裝聽不見。而有時官軍確也能打一些勝仗。如就在本月,平安便在楊村打敗了燕將李彬。然而形勢正在潛伏著危機,一些明眼人已經看得清清楚楚。早在這一年六月,觀海衛指揮張壽酒後不禁說了幾句真話,認為國事危急實堪憂慮,不料這話犯了當政者的大忌,觀海被以「妖言」罪處死。如此,誰還敢擅議國事! 建文君臣提倡以儒家學說治國,一向約束宦官甚嚴。儘管宦官奉命出使、監軍等等是皇祖朱元璋留下的陋規,但自那時起,宦官便不得為所欲為。後來一些中官奉使四方,依勢侵暴吏民,各處多有告訴。朱允炆下詔所在有司逮治,絕不留情。這一嚴厲措施,頗招致了宦官們的不滿,其時河北、山東戰事方殷,這些宦官都希望燕軍能夠得勝。如此不僅可以報仇,而且由於擁戴之功將來肯定不會吃虧。於是一些被黜的不法中官,先後北上投奔了朱棣。就是那些仍留在南京的,也無不懷有二心。如今朝廷傾全力阻擊燕軍,致使燕軍遲滯河北,不得南進。而相對之下,南京的防衛卻顯得空虛。這些宦官們便悄悄將南京空虛之狀密報燕王,意在誘其避開大軍,直搗南京。 宦官們所提供的消息使得企圖擺脫不進不退的困境的朱棣豁然開朗。他慨然歎曰:「頻年用兵,何時已乎?要當臨江一決,不復返顧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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