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夏完淳 | 上頁 下頁 |
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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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消息傳到金陵,馬、阮等人驚慌失措,竟說:「吾輩君臣,寧可皆死於清,而不可死于左良玉之手。」他們顧不得防禦清兵,撤回原本佈置好來防範清兵的江防大軍回保金陵。他們調回駐守淮安的劉澤清軍隊截堵左良玉來師,又借弘光帝命令調史可法速回金陵拱衛京師。史可法反對這種不顧大局的作法,他給弘光帝上疏說:「左良玉不過是為了除掉奸人,還不敢與皇帝為難;而清兵如果打來,則整個宗室都要完了。」然而弘光帝的答覆卻是:「寇(指左良玉)至則防寇,寇去則防賊。」 史可法只得率師轉回金陵,誰知大軍剛到浦口,就傳來左良玉在江西九江病死的消息,閹黨一夥額手慶倖,而清兵這時已乘著淮安部隊回去救援金陵,安徽空虛的當兒攻入亳州(今安徽亳縣),攻破盱眙,再往東進。清軍如入無人之境,很快又攻下了淮安和泗州。史可法聽到這個消息,連夜冒大雨由浦口又趕回揚州。可是已經晚了。他耗盡苦心在揚州一帶做好的工作全在這幾天化為了泡影,叛徒許定國引導清軍包圍了揚州城,孤城在炮火中岌岌可危。史可法不顧他人勸阻,冒著生命危險突進揚州,帶領百姓將士堅守孤城。 人民一見史大人來了,情緒立刻高昂起來。然而,揚州孤城,既沒有人發救兵援助,又有內部的動搖分子與外面清兵勾結投降,形勢越來越嚴峻。 10天后,清兵終於攻入了揚州,史可法英勇出戰,被清兵俘虜。他大聲地宣告:「我就是史督師!」 欣喜若狂的清軍忙把他送到元帥豫王多鐸那裡。多鐸勸史可法投降,史可法義正詞嚴地說:「城在,我就在;城亡,我也亡。我的頭可以斷,但志氣不可屈(見《南明史略》)!」 一番驚天動地的民族之聲,代表了千百年來華夏兒女的崇高氣節與壯烈的心聲。這是不甘屈辱的聲音,也是把國家民族置於一切之上的人們自然的選擇。這聲音,屈原說過,文天祥說過,嶽飛說過;這聲音,陳子龍還要說;夏允彝還要說,夏完淳還要說。 史可法是前代愛國英雄們的後繼者,也是明末無數為國捐軀於清軍屠刀下的愛國英雄們的先驅者。他的英名,不但在當時傳播到四面八方,激勵了無數人的鬥志,而且永遠載入了史冊,在鴉片戰爭後近100年賠款割地,被外國列強欺淩瓜分的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國也是一面閃光的旗幟,一隻響亮的號角! 史可法雖死,但揚州人民還在堅持與清軍作頑強的搏戰。直至人盡矢絕。清兵佔領揚州後,因為痛恨揚州人民的抵抗,就開始了血腥的屠殺,老幼婦孺均不能免。一直殺了10天,血流成河,遍地屍骸,這才封刀。揚州80萬人民死在了刀下。這就是在歷史上有悲壯一頁的「揚州十日」。處於魚米水鄉,溫柔富貴之地的南方人民,儘管在外形上似乎偏於柔弱,偏于文雅,但面對強敵入侵時,他們骨中的血氣卻一點不比強勁、勇猛的北方人民少,甚至表現得更悲壯,更英勇。這揚州十日,以及後來牽扯到夏完淳姐夫一家生命的「嘉定三屠」,都使明末的南方人民在血與火的考驗中顯示了自己的骨氣,自己的精神。 史可法及揚州人民的壯舉迅速傳遍了大江南北。 夏允彝一家聽到後自然也是悲痛萬分。史可法是夏允彝的老友,也是完淳的老師。他的忠厚、他的剛烈,他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執著,以及他的以身殉國都給了人們很大的激勵,也使夏允彝似乎已經平靜的心再起波濤。他率全家登上山頭,北祭已在天上的老友及揚州蒼生,熱淚盈眶,愧敬有加。老友在前線廝殺,為國盡忠,可自己卻有力無處使,不能使。老友已殺身成仁,自己何時才能為國家獻出這把老骨頭呢? 完淳在悲痛之餘,又開始了深深的思考。近一年來,國難、種種考驗、挫折使他又成熟了很多,姐姐的教誨也常在耳邊回蕩。對於史大人的死,他感到惋惜,同時又從客觀的角度進行了評析。他根據自己平時和史可法的接觸及對這次戰事的廣泛瞭解,得出:「史可法清操有餘,而才變不足」的驚人結論。他認為,史可法是個好人,忠臣,但不是最好的軍事將領。 原因就在於他不善於應變,可謂「慮多而計少,多謀而少決」,有一定的弱點。他善於主內,而並不是守外的最好人才。守衛的最好人才,夏完淳認為是奸臣馬士英。此人確有一套用兵點將、運籌帷幄的本領。 如果他以大局為重,不在朝廷需要史可法統掌大權時趕史可法到揚州,而是與他交換位置,自己到揚州督師,則可謂「外小人而內君子」,無論在軍事上還是在政事上都兩得所長。然而,馬士英只顧自己弄權,逼迫史可法去做他不最擅長的事情,待史可法嘔心瀝血做出些成績,為迷醉在舞榭歌台的君臣們修築起了防衛長城時,又調他回防,以至前功盡棄,史可法也英勇就義。 史可法在夏完淳心中,永遠是那個勤勤懇懇的,一心為國,忍辱負重的可親可敬的史伯伯,跪在山頭,望著那嫋嫋飄向雲端的絲絲青煙,夏完淳忽然想,史伯伯的前身,會不會就是諸葛亮?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兩個人的精神何其相像! 揚州失守後不到10天,清朝軍隊就攻破鎮江,直取瓜州,長江沿岸毫無防備。弘光朝廷中,像史可法這樣的愛國將領畢竟太少了,許多人想的還是如何明哲保身,以自己的利益為重。因此防江的將吏面對清軍的強大攻勢,逃的逃,降的降,清軍勢如破竹,輕而易舉地在1645年五月十六日進入了金陵,弘光帝張皇逃竄到蕪湖黃得功的軍中。黃得功不久戰死,部將劉良佐投靠清軍,清軍因此俘虜了弘光帝,多鐸把他和太子一同解到北京,斬于北京宣武門外的柴市。 誕生還不到一年的弘光政權就這樣崩潰瓦解了。 這是必然的事實。歷史上的南宋,雖然情形和其相似,但軍力、物力及抗戰決心特別是政府的清醒程度都比其要強,特別是還有岳飛、韓世昌等一大批精兵強將,再加上當時女真族的勢力也並不像現在清軍這樣強大,這才有可能支撐那麼多年。但弘光王朝上自皇帝本人,下至當權大臣,都是極其昏庸腐敗的,甚至連一點抗戰的決心都沒有;在這種情況下,正直的人士不甘心與他們同流合污,在一旁觀望等待,而大多數官員則明哲保身甚至與敵為友。只有一個史可法在苦苦支撐,僅靠一個史可法又能撐住幾天呢? 南都的官員們除了逃跑外,剩下的都投降了清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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