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夏完淳 | 上頁 下頁


  他之所以被人們所推重,不光由於自身的才幹,還在於他對青年人非常寬厚。只要看到他們的一點點成就,他就要立刻熱情稱讚,而且「稱不絕口」,即使對子女也不例外。許多青年人,包括小夏允彝十幾歲的陳子龍,都是在他的鼓勵幫助下成才的。陳子龍曾在《報夏考功》中充滿感情地回憶自己年輕時怎樣在夏允彝的熱情關懷下學習詩書以及和夏允彝結成忘年之交的動人事情。還有學生在回憶夏允彝的廉潔時說:「先生外若煦煦(即平和的樣子),而持身甚嚴,一介不取,即余稱相知,而終歲修敬,不敢以雞豚獻,惟烏薪一二簍而已(見曹家駒《說夢》第一卷)」。可見夏完淳能有後來的成就,父親的言傳身教當推首功。

  夏允彝的出色之處還在於他能做到「當局者自清」,敏感地看到自身以及自己所處的團體的弱點,並虛心聽取他人的意見。有一件事可以很好地說明他的這種領袖之才。他和朋友們建立的幾社在繼承東林黨人遺風,提倡「有用之學」的風氣上起過很大的作用,但幾社也有一個規矩,即非師生者不能同社。有人便指出這是朋黨之風,即搞宗派,拉關係,甚至諷刺說如果幾社有人做了官必然會使社會遭殃。當時夏允彝的好友,夏完淳的老師陳子龍還是個年輕的書生,血氣方剛,聽到此言立即大怒。

  夏允彝卻對他說:「我們立社時之所以有這條規則,是因為大家認為師生關係就像水乳一樣親密,將來有人成就事業時,必能從他身上找到成就學問的淵源所在。然而這個人的話也很有道理。良藥雖苦,卻利於治理弊病。應該虛心接受。」聽了這番寬厚而明智的言語,陳子龍恍然大悟,立刻把提意見者視為上賓,優禮待之。由此可見時人對夏允彝「慎密有思」(見朱溶《忠義錄》)的評價並不過分。有這樣寬厚明智的父親,夏完淳的早熟也就並不令人驚異了,而夏允彝教子時少見的民主、自由的作風也當可以想像。

  夏允彝從兒子懂事時起就教他四書五經、天下詩文,而且在講授詩文的同時更注重愛國主義的教育。

  那些為了國家民族不惜拋頭顱灑熱血的民族英雄的名字和他們的《正氣歌》、《滿江紅》一起深深地銘刻在小完淳的心中,而父親及其朋友們為匡救天下,恢復優秀儒家傳統和閹黨進行鬥爭的情景更是給了他現實的教育。

  剛才提到的夏允彝正妻、完淳的嫡母盛氏的教育與愛護也是小完淳成長道路上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

  完淳是夏允彝的偏房陸氏親生,但在等級森嚴的封建時代,正妻的地位是很高的,完淳雖為陸氏親生,但按規矩他必須叫盛氏為母親,對陸氏只能稱呼「娘」,而且歸於盛氏的名下。這種不合理的做法對他小小的心靈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但好在盛氏為人溫和大度,對陸氏與完淳的親近非常理解,從不加干涉,並且利用自己精通文墨的優勢,每天悉心教授完淳詩文和禮儀,使完淳深為感動,並且終生像對待生母那樣敬重熱愛這位嫡母。後來夏完淳在就義前夕寫的《獄中上母書》,從表面上來看,就是寫給盛氏,這個他名義上的母親的。在那個封建時期,這是天經地義的規矩,而夏完淳又是受封建教育很深的人。自他懂事時起,小小的心靈中就受到這樣的強迫:即使他愛自己的生母,也不能一無保留地掛在臉上,這種感情必須拿來對待嫡母。長期受這種等級觀念影響,再加上盛氏確實明理通情,因此他對盛氏的感情深也是很自然的事。

  這位嫡母對他的鍾愛確是傳頌一時的。夏完淳在就義前寫的《獄中上母書》中曾提到,嫡母15年如一日兢兢業業地教自己禮儀及詩書,是千古難得的好母親。至於他的生母陸氏,則生平不詳,據郭沫若先生考證說,陸氏也是一個長於文筆的人,絕不是尋常的女子,並有陸氏親筆寫的悼念兒子的詩歌為證。儘管關於陸氏的情況我們知之甚少,但從夏完淳的上母書中我們也可隱隱看出他對生母陸氏熱愛與歉疚相混雜的、欲說還休的複雜心情。

  夏完淳的伯父夏之旭,當年曾與夏允彝並駕齊驅,同樣以文才著名,他對於完淳的教育也不無影響。據說完淳12歲時已很有名聲,不免聰明外露,父親夏允彝又常常讓他在賓朋滿座時出來作陪,在席間完淳大談軍事策略及邊防情況,夏之旭怕他過於得意,常常制止他說:「有客人在座,你不要這樣張狂!」伯父的嚴厲雖不無夫子之氣,但對完淳後來養成謙虛沉靜的做人態度也不無裨益。

  夏完淳的前輩們這樣出色,同輩的姐妹也極富文采,對他影響很大。夏完淳有一姐一妹,姐姐夏淑吉是個女詩人,字美南,號荊隱,雖然是正房盛氏親生,與完淳同父不同母,而且年長完淳15歲,但和弟弟的感情卻非常深厚。夏完淳詩文中提到她的地方極多,甚至認為她的文采足以比得上東漢時的才女蔡文姬。

  夏淑吉的夫家是浙江嘉定的侯家,丈夫侯文中是夏完淳一生中最敬佩的同輩人之一,可惜在完淳六七歲時就早逝了,完淳對他的瞭解多是從其遺留的詩文中得到的。侯家也是江南有名的才子之家,後來在抗清鬥爭中,父子幾人同時遇難,幾乎全家都為國捐軀。姐丈一家的這種氣節與才情對夏完淳成長的影響如春風化雨,點點滴滴滲透在日常生活之中。

  完淳的妹妹惠吉,字昭南,號蘭隱,和他同為陸氏夫人所生。惠吉的字為「昭南」,和字「美南」的姐姐淑吉同稱「二南」,再加上夏完淳,姐、弟、妹三人又同時被稱為「空穀三隱」(夏完淳號小隱)

  惠吉也富有才氣,和完淳的感情亦很好。完淳曾在詩中稱讚他們的兄妹情誼為:「天涯風雨雁飛鳴,雨雪相依倍有情論心此日歡方恰,惜別他時感又生。」

  可見兄妹感情于一斑。完淳犧牲前,鄭重地把親生母親陸氏託付給這個唯一的妹妹照顧。

  夏家這脈已如此優秀,而完淳的親友也同樣出類拔萃,這也是他從小所受教育的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

  完淳的親眷中,除了上面提到的嘉定侯家外,還有嫡母盛氏的侄女盛蘊貞。和夏淑吉一樣,她也是侯家的兒媳,只是她的命運比青年守寡的夏淑吉還要苦。她的未婚夫是淑吉丈夫侯文中的堂弟侯智含,也是有名的才子。但在抗清鬥爭中,智含在靈隱逃難時死去,她便成了還未成親的未亡人,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封建時代,這個弱女子只得和夏淑吉一樣削髮為尼,做了淑吉的徒弟。她的詩寫得非常真摯動情,如《寄兄》:「一自雙親杳,鄉園不忍旋。七年三見面,稚子漸齊肩。夢斷燕山月,春歸海樹煙。書來能念我,三複鶺鴒篇。」而她最為人稱道的還是那首《贈聖幢詩》,其中「心能同水月,骨自帶煙霞」被人們傳為難得的清靈佳句。由於她和夏完淳是表親,又是完淳姐姐夏淑吉的妯娌和徒弟,因此和夏完淳也成為互相影響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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