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夏完淳 | 上頁 下頁 |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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禍不單行。不久,災難又降臨到他身上,由於喝酒太多,他得了一種類似於今天肝腹水的怪病,幾次差點死掉,幸好有國醫救治,才得以康復。從鬼門關走回的他,似乎對人生更有了一點感悟與參透。對於自身,他徹底放棄了希望,而把成才的嚮往寄託在下一代身上。這時他的兩個兒子之旭和允彝(即夏完淳之父)已經懂事,且天資聰慧。夏時正嚴格管教,不敢有一絲懈怠。舉例來說,如果兒子在吃晚飯前還沒寫完文章,他便不准他們吃飯,如果文章稍不如意,便要大改三遍。雖然這種方法並不一定可取,但從某方面來說,也表明他急切報國立業的心願已移到了後代身上,雖然他表面豁達,放棄了一切追求,但心卻並未真正歸隱。為了兒子的前途,夏時正常常在夜深人靜,其他人都已入睡時還坐在兒子對面,默默地看著他們在油燈下讀書,直至晨曦初露時,才悄悄地起身離去。 在這種精神的鼓勵下,兩個兒子都早早地便有了成就,尤其允彝更是名譽日盛,頗有神童之聲。父由子貴,夏時正的名聲也因此變得越來越響亮。但此時的夏時正卻越發謙虛,甚至連郡邑的門都不願經過,寧願繞道而行。郡邑三次禮聘他為大賓(即高級顧問),他都推辭不去,並且發話說:「我早就發誓不去官員的家裡,為什麼要改變我的氣節呢?」確實,此時他已經看透了世事,對人生有了清醒的認識,這認識同時影響了他的兒子們。 夏時正晚年性格更加恬淡。和別人不同,他一生都不置財產,雖然有祖傳的田地一頃,卻並不知道田地的方位,更別提一般人關注的理財治家了。有時,他看見家人為窮困而發愁,便會快步走開,同時嘟噥道:「快把這些忘掉吧,不要讓它們擾亂你們的心情。」如果在路上碰見佃戶恭敬地稱他主人,他也急急地掩耳跑開,感到非常的不快。這不能不說是親生父親夏鳳在他小時所進行的民本主義教育之潛移默化的結果。 夏時正的一生,確實是痛苦中的放曠,瀟灑中的無奈。人們都稱他卓越,稱他真純,但又有誰知曠達背後的辛酸與代價!他生前曾留言,死後要葬在玉峰與泖水間,讓靈魂也和雲、鶴一起飄遊,遠離人間的紛爭。這個生活在明朝滅亡前夕的隱士,其一生的曠達和瀟灑不知引起了多少後人的敬慕!也許,當後來夏完淳在戰火中奔波不已時,也會懷著羡慕的心情想起祖父這種閑雲野鶴般的一生。但是,這只是和平時代封建文人的瀟灑,時代的變化,歷史的責任已不允許夏完淳放下重任,躲避於小窠之中了。如果那時他的祖父夏時正還活著,大概也不會再這樣做。因為他的隱避,和其先祖夏統一樣,是對社會的一種無聲反抗和譴責,而從本質上來說,他又是一個入世的、愛國的人。這種精神傳給了他的兒子夏允彝,也傳給了他的孫子夏完淳。 夏完淳的祖父這樣與眾不同,他的祖母也同樣是一位奇女子。完淳的祖母顧氏,亦以識見過人、教子以正見稱,夏完淳的恩師陳子龍等人曾寫過深情的文章來歌頌她。而且,這位祖母還直接給了夏完淳以教育,因此可以說,夏完淳從祖母這裡取得的教誨要比從祖父那裡得到的更多些。 對於夏老太太顧氏的功績,陳子龍在一封祝壽信上曾懷著崇敬之情加以歌頌,並仔細分析了在資本主義工商業開始萌芽的晚明,夏允彝兄弟成功的原因及其與顧氏教育的關係。這在今天的商品社會無疑也有很深遠的意義。陳子龍說,現在人的教育方法,我是知道的。他們講究外表的闊氣,講究積累財產,做官為紳。能穿盛裝華服,能吃美食大餐,生活安樂舒適,這就是他們對子女的全部要求。可悲的是,這已成為了一種普遍流行的風尚。在這種風尚影響下,他們的子孫必定只注意蠅頭小利,不關心國家大事。這就造成他們平時沒有治國的方案,到國家急需用人之際又不知所措,無法出力。這是一種危險的信號,也是國家的悲哀。 可敬的是,生長于閨房的顧氏卻對國家人生有極清醒的態度,對兩個兒子之旭和允彝,她因材施教,不落俗流。對於社會弊病,一般作父母的都教育兒子少管為佳,要推方為圓,順應潮流,不可逆幹,顧氏卻鼓勵兒子們向時弊開刀,對社會問題不是回避,而是鬥爭。她不但不怕兒子參與改革,而且還「惟恐其不然」,丟失了正直文人的氣節。對於顧氏的遠見和魄力,陳子龍佩服得五體投地,稱讚她有「大過人之識」!此話出於陳子龍之口,真是至上的評價。 除陳子龍之外,其他人對顧氏的胸襟氣度也是讚揚有加。許多人在文章中把她與亞聖孟子的母親相比,稱讚說「夏子以功與言顯,而歸其德于太夫人,德者功與言之母也」。並認為顧氏是上天特意安排給人間的奇母,她的功績甚至超過了夏時正,並且影響了四方。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夏允彝兄弟並不都是她所親生,但她對兄弟兩人視同一人,始終毫無偏袒,愛護有加,這不僅深深影響了兄弟兩人的性格與感情,也對兒媳、夏允彝的妻子盛氏起到了言傳身教的作用。 因為夏完淳同樣不是盛氏的親生兒子,但盛氏對夏完淳親同己出般的愛護在歷史上也同樣被傳為佳話。 提起盛氏,就不能不提起夏完淳的父親夏允彝,這也同樣是個傳奇般的傑出人物。無疑地,他是所有人中對夏完淳影響最大的一個。 剛才我們已經提到,夏允彝是幾社的創始人和領導者之一。受東林黨人那種「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的入世精神影響,他不再像父親夏時正那樣求個人超脫,而是積極與好友、同鄉陳子龍等72人共建幾社,提倡文學,樹立氣節,「為有用之學」,希求重振國風。他的名聲在江南一帶很為士人所推重。 受母親顧氏教育和父親嚴格要求的影響,他非常關心國事,獨處一室,卻「志常在天下」,不但對經史子集樣樣俱通,而且還對歷代典章制度作過詳細研究,可見其人確有擔天下大任的才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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