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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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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害怕,我自己也害怕啊,特別是我從伯力機場起飛後不久,又不知道他們到底是不是真的讓去東京還是到其他什麼地方,而我又不懂俄語,機上的蘇聯人又都講俄語,那我真是一個會說話的聾子,而我又從他們的談話中聽到「哈爾濱」三字,那個膽都要嚇破了,真想從飛機上跳下去。幸好的是很快就被告知飛機停在了離海參崴八十裡的一個機場,我才穩穩安了心。」 「皇上,您走後,我們這裡關於您的消息可多了。」毓嶦趕忙說道。 「都有什麼消息?」溥儀問道。 「你看。」毓嶦說著,拿出了幾張報紙。 「那是什麼報紙?」溥儀問道。 「這是我們這裡的日本俘虜自己辦的,您看這第一張報紙,是所長捷及索夫親自拿給我們的,這上面登載著一條特大新聞,標題為『滿洲皇帝赴日本作證』。我們就是通過這張報紙才知道您真的到了東京。以後我就把這些報紙中凡是有關您的消息的都收集了起來。」 「那都還有什麼消息?」溥儀問道。 「這張報道的標題是滿洲皇帝機警妙對,證據變罪證?是怎麼回事?」毓嶦問道。 「那是梅津美治郎的辯護律師布萊克尼,一心想降低我證言的價值,甚至要取消我證人的資格,企圖置我於死地,拿出了兩封黃絹信,一口咬死說是我寫給日本人的,說是我和日本人勾結的證據。但被我矢口否定,我說那上面著的是大印鑒,不是我的小印鑒,而且我寫信只用普通信紙。因而檢察長季楠認定這是日本人集團犯罪的證據,威伯審判長也同意了這種看法。這種所謂「證據」就成了「罪證」。」說完,溥儀不無得意地露出了笑意。 「還有呢?」毓嶦看皇上滿高興,又繼續說道。 「還有,那你念我聽聽。」溥儀說道。 「這語言不太雅,不太好念。」毓嶦顯得有點難為情。 「沒關係,這都是我們自家人,你大膽地念吧。」溥儀格外寬容地開恩道。 得到恩准的毓嶦念了起來:「滿洲皇帝忘恩負義,辱駡日本天皇祖宗。」 「罵,罵輕了。」溥儀憤憤他說,「你們說說看,我強迫他們日本人把我們的祖先當成他們的祖先了嗎?他們硬是把那一塊破玉、一面玻璃鏡子和一把刀那三件破玩藝兒,說不定在我們北京的玻璃廠、垃圾堆裡到處都能撿到的東西,非要我們當作祖先供奉,我能不恨嗎?我能不罵嗎?如果他們真有個什麼個祖宗,要讓我碰到了,我還想殺了他呢?」 「好,好,皇上罵得好!」眾人齊聲喝采。 溥儀在眾位家族人員面前的一番慷慨陳詞,把在東京沒有能夠完全出得了的惡氣又出了一點,但他的腦海中不時還要回想的是布萊克尼的聲音:「最終你也要以戰犯身份受到審判!」所以回來後的溥儀思考最多的問題,還是如何擺脫自己,使自己逃避審判,他惟一的途徑還是求助於蘇聯人。 機會又一次來臨了。 溥儀回來後沒幾天,州內務局長道爾吉赫在捷民索夫所長的陪同下來收容所視察,道爾吉赫局長專門來到了溥儀的住處。 「溥儀先生,你好。」進得門來,道爾吉赫局長首先伸出了熱情的大手。 「你好,你好,歡迎光臨,有失遠迎,不成敬意。」溥儀很客氣地回應著。 「溥儀先生太客氣了,我們應該對你表示敬意。」道爾吉赫局長說道。 「哪裡,哪裡,局長先生過獎了。我感到很遺撼的是,沒能完全完成貴方政府的指示。按照貴方的要求,我是應該在法庭上揭露日本的天皇制度的,但由於那些律師們提問過緊,追問太多,所以只能在其後召開的記者招待會上對日本的天皇制度進行了一定的揭露。」溥儀向道爾吉赫局長說明了他自己行為的原委。 「就這樣也很好,你雖然沒能在法庭上對日本的天皇制度進行揭露,影響是小了點。但你在記者招待會上的發言,也表明了你方是堅決反對罪惡的法西斯制度的,表明了蘇聯人民是愛好和平、熱愛民主的,你是起了很大作用的。」道爾吉赫局長誇獎道。 「局長先生過獎了,我……我上次……」溥儀欲言又止,此時的溥儀聽到道爾吉赫局長的誇獎,似乎看到了留居蘇聯的希望,於是想乘機再次提出要求,但又不敢貿然提出。 「局長先生,我上次通過您交給貴方政府的信件,現在有回音了嗎?」溥儀鼓足勇氣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噢,你上次所交的信件,我很快就轉交給了我方的有關方面。但遺憾的是,到目前為止,我沒有得到回音。但溥儀先生,請你不要灰心,耐心等待,這也是影響很大的事,須慎重研究。如果一旦有了回音,我將馬上通知你。在這裡我也對你的慷慨解囊,支持我們偉大祖國的社會主義建設表示誠摯的謝意。」道爾吉赫回答了溥儀的問題。 溥儀聽了道爾吉赫局長的回答,當然感到很失望,但也不能表現出不滿,只得強作笑顏說:「不用謝,那樣就太客氣了,能夠資助貴國人民的偉大的社會主義建設,能夠為貴方人民恢復家園作一點微薄的貢獻,這也是我對貴方人民的一點敬意。」 「你太客氣了,如果一旦有了回音,我一定及時通知你。」道爾吉赫局長承諾道,其實他自己對於究竟何時能得到回音,也沒有一點底細。 「謝謝你了,謝謝你了。如有需要我的地方,一定不必客氣。」溥儀又進一步地表示了誠意。 送走了道爾吉赫局長,捷尼索夫所長又重新折回了溥儀的住所。 「所長先生,你還有什麼要交待的嗎?」見到捷尼索夫所長回來,溥儀問道。 「沒有什麼指示,沒有什麼要交待的,我只是看看。」捷尼索夫所長說。 「謝謝所長先生的關照。」溥儀應付道。 「溥儀先生生活還習慣嗎?」捷尼索夫所長問道。 「很好,很好,多謝所長的關照。」溥儀回答道。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溥儀先生也給了我們很大的支持,你捐獻的那麼多鑽石、珍珠、金銀首飾等,真讓我們大開了眼界。」捷尼素夫所長說道。 「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溥儀謙虛道。 「還一點小意思,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你捎的那些東西可是我們老百姓想也不敢想的東西,我們普通老百姓能夠有那其中的一件也就心滿意足了。就比如我吧,大小也是個所長,為了國家也曾在槍林彈雨中出生入死,但到現在還是個窮光蛋,而我那個愛人偏偏有個願望,希望我能夠給她買一串珍珠項鍊以表達對她的愛意。不給她買吧,她整天見了我就撅個小嘴,淨給你臉色看,她真是不理我啊,我這憑供給制生活的人,哪有閒錢給她買那個呀。唉,真煩死人了。」捷尼索夫盯著溥儀,搖了搖頭,重重地歎了口氣。 聽了捷尼索夫所長的這一番話,溥儀的腦子轉開了,你這不是財神爺面前苦窮嗎?你說這話不就是分明想向我要一件東西嗎?看來索賄受賄不光是我們中國人才會幹的,這蘇聯人索起賄也是滿直露的。如果不給吧,我今後不還要在他管轄下生活嗎,那要是給個小鞋穿,我可就要遭殃了!給,一定要給,但哪有合適的項鍊呢?對了,上次藏寶時,給毓嶦的不是一掛項鍊嗎?毓嶦,毓嵣,這個可恨的東西,別人都願意和我一起留居在蘇聯,就他不願意,白疼這個東西了!就把他那串項鍊要過來,送給捷尼索夫所長,既做個順水人情,也解我一點心頭之恨。 「毓嵣。」 「嗻,皇上有什麼吩咐,奴才一定照辦。」毓嵣誠惶誠恐,自從上次毓嵣不願意寫留居蘇聯的申請書,毓嵣也知道他的行為惹惱了皇上,皇上已經忌恨上他了,因此毓嵣在皇上面前表現得十二分的小心。 「快把那掛項鍊拿出來。」溥儀命令道。 「什麼項鍊?」毓嵣似乎沒有反應過來。 「什麼項鍊!就是我上次給你的那掛珍珠項鍊。記性不咋,忘性倒不差。」溥儀有點生氣,十分不滿他說。 「嗻,奴才該死,奴才一下子沒想起來,奴才這就取。」毓嵣小心翼翼他說。 說著,毓嵣走向他自己的床頭,打開了床頭的一隻小皮箱,從箱子中取出一塊折疊得工工整整的紅布,然後,雙手遞給了溥儀:「給,皇上,這就是您給我的項鍊。」 溥儀一層一層地打開布包,一副精美絕倫的項鍊呈現在捷尼索夫所長的面前,盯著項鍊的捷尼索夫所長的眼睛都要直了。溥儀提著手中的項鍊,一字一頓他說:「這掛珍珠全部都產於我國的南海,都是自然形成的真珠,而不是人工養殖的養珠,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請所長先生笑納。」 「不敢當,不敢當,奪人之愛,豈敢,豈敢。」捷尼索夫所長口中雖然謙讓著,他眼睛卻死死地盯著項鍊。 「這個,不是送給你的,是送給你愛人的。請所長先生代你愛人收下吧。」溥儀又找了個藉口,同時又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塊懷錶:「這個,就留你用吧,上下班也好知道個時間,所長先生就不必推辭了。」 自己念了個秧,不僅給愛人要了一件精美的、朝思暮想的項鍊,他本人還捎帶著得到了一塊懷錶,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他不再謙虛了,雙手接過禮物,嘴裡說道:「我愛人一定會喜歡的,我愛人一定會非常感謝你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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