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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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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話音剛落,「經理」模樣的人神情莊重、口氣嚴肅他說道:「諸位請注意,現在我代表蘇聯政府鄭重宣告:蘇聯政府命令,從現在起對溥儀等人實行拘留。」

  一句話,猶如給大家兜頭潑了一盆冷水。原來,這位「經理」並不是經理,而是赤塔地區的衛戌司令,而在戰爭氣氛較濃的赤塔,這位衛戌司令實際上也就是赤塔地區的最高負責人。

  宣佈完命令後,衛戍司令換了一個面孔,笑容滿面地對大家說:「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名字叫莫洛科夫卡,是一個享有盛譽的療養院,這裡的礦泉水很著名,人們把它叫做『那爾贊』,各種微量元素的含量很豐富,特別是鐵的含量豐富,對於治療貧血的效果很顯著,喝了可以增加身體健康,但大家初喝起來,可能會不習慣,但喝慣了,大家就會離不開。」

  說著,司令打開桌上小瓶蓋,將清水注入一個杯中,並一飲而盡,這又使人感覺到這位司令還滿平易近人的呢!

  溥儀等人雖然被拘留,但總算安頓下來,有了個暫時的棲身之處,而且住在了無邊無際的林海中的療養院。夜晚松濤陣陣、涼風習習;白天鳥語花香,景色妖媚,一日三餐不僅吃得好,而且還有服務員侍候。雖為俘虜,但人身自由沒有受多大限制,特別是很少看到荷槍實彈的士兵在身邊遊動,在一定範圍內可以自由走動。到中午,還可以到山坡上曬個懶陽,舒展舒展筋骨,溥儀等人還有點樂不思蜀的味道。

  悠閒安適的生活過了沒有幾天,原偽滿大臣張景惠等人先後分兩批來到了英洛科夫卡,打破了療養院的寧靜,給這裡增添了些許的熱鬧。

  張景惠、臧式毅等人不是在溥儀退位後就被日本人安排回長春了,此刻怎麼又到了這裡?

  情況是這樣的,溥儀遷都大栗子溝,日本隨即宣佈投降,長春陷於一片混亂。也正是亂世出英雄,於是一批人開始乘機而入,原偽滿勤勞奉公部大臣于鏡濤利用和張景惠的老關係,自己宣佈就任長春市長,負責長春地方治安,幾乎取代了偽滿洲國的職責;曾任偽滿駐南京大使的呂榮寰也不願偃旗息鼓,善罷甘休,於是召集了榮厚、蔡運升及王荊山等人在自己家裡開會,呂自任會長,並任命於鏡濤為副會長。呂、於二人爭權,呂認為長春的維持會算全東北的,凡以前屬滿洲國政府管的,全要歸進來,統由維持會管;于認為自己是長春市長,滿洲國中央政府已不復存在,因此凡在長春的機構權力,統歸長春市管。正當台、於二人爭吵不體的時候,張景惠因在大栗子溝搶得領先回長春的權力,和國務院總務廳長武部六藏一起飛回長春。

  張景惠回到長春後,看到大家任市長的任市長,任會長的任會長,眼中根本沒有他這個總理,氣憤不已,他立即召集了邢七廉、黃富俊、閻獨紱、盧元善、穀次亨、於靜遠、阮振鐸、呂榮寰、於鏡濤及日本人武部六藏、松本益雄等人在他家裡開會。大家還沒完全坐完,張景惠圓睜雙目,露出了幾十年前當綠林好漢的那股凶光,大發雷霆。

  「媽拉個巴子,老子才幾天不在家,有的人就想造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就這個長,那個長的,你們能負起這個責嗎?不要認為有了二兩顏料,就可開染坊呢!你們知道東北將是誰的天下,你們和誰聯繫上啦!你們可知道,幾十年來,在中國、特別是在東北,沒有外國人的支持,沒有最有力的人支持,能做出什麼事來嗎?地方治安沒維持,殺人放火,偷搶扒拿,傷風敗俗,雞犬不寧,老百姓也不得安生,你們眼都瞎了嗎?我宣佈,從前的什麼這個會,那個會,都不算,都統統作廢!」

  在座的人哪個不是官場的老手,哪個不知張景惠和日本人之間盤根錯節的關係?今天的會雖然也是個「家庭會議」,但與呂、於的「家庭會議」相比可是不可同日而語啊!他們的會議可是連個日本人的毛也不見啊!今天可是國務院最有實權的武部六藏親自到場啊!會議自然而然地重新選舉組織了維持會,張景惠是當然的會長。

  以張景惠為首的維持會成立後,立即通過電臺發表聲明,表示要維持地方治安,歡迎南京「中央」方面前來接收。

  南京方面的人沒來,蘇聯的紅軍先進駐長春。張景惠以長春維持會會長的身份向蘇聯表示友好。蘇聯方面為了避免打草驚蛇,以便把偽滿時期的戰犯一網打盡。蘇軍進入長春後,就開始了對戰犯的調查摸底和登記,等準備就緒後,蘇聯方面以蘇聯駐長春衛戌司令部的名義向張景惠及其以下大臣發出邀請,請他們於二十五晚七時準時到蘇聯衛戌司令部赴宴。

  張景惠接到「請帖」後,狂喜不己,立即趕回家,進得門來,就大聲呼喊:「老婆,老婆。」

  「什麼事?大叫小呼的,也不怕人說老不穩重。」妻子嗔怪道。

  「你猜猜。」

  「我猜,莫不是南京方面有消息啦!」

  「不是。」

  「那麼是皇上有消息啦。」

  「不是!誰還管他,落水的鳳凰不如雞。再猜猜。」

  「猜不著。」妻子不願再費腦筋了。

  「告訴你吧,蘇聯方面邀請我晚上去赴宴,是好事吧!」

  「好事,那日本方面這些年對你這樣好,你就忘了。」

  「頭髮長,見識短,女人見識,如今日本方面成了戰敗國,人家想躲還躲不及,你怎麼偏哪壺不開提哪壺!蘇聯是戰勝國,如今是除美國以外最強的國,想巴結還來不及,他們主動邀請我們,肯定是認為我們這些人可資利用,一定是和我們共商大計,說不定我們還能撈個原職原官當當呢!」

  官迷心竅的人當然不只張景惠一個,幾乎所有接到「請帖」的偽滿大臣及一些有影響的人物都準時來到蘇聯駐長春衛戌司令部赴宴。

  沒有拘謹,沒有寒喧,偽滿方面的人個個臉上露出掩飾不住的喜氣。很快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個個面紅耳赤,頭重腳輕。宴會的主人,蘇聯的衛戌司令站起來,口氣似乎很隨意地問道:「諸位都是滿洲國時的老臣,為了你們的康德皇帝,肝腦塗地,鞠躬盡瘁。你們大家如今可知道你們的皇帝在哪裡?我告訴你們吧,他現在正在我們蘇聯的一家療養院,生活得很好。他是非常想念你們的,難道你們就不想見見他嗎?」

  這一問,可把大家問住了,剛剛洋溢在諸位大臣臉上的喜氣一下子被吹到爪哇國去了。他們個個面面相覷,無言以對,好像是熱昏的腦袋上突然被澆上一大盆冷水,宴會就此結束。各位大臣紛紛回到家中和妻兒告別,官沒撈著,卻被關進了充當臨時俘虜收容所的三浦公館,分兩批被送往蘇聯。

  蘇聯雖然從來沒有承認過偽滿洲國,但也按照慣例給予張景惠以下的人以適當的安排,享受一定的待遇。蘇聯方面首先給這些偽大臣們召集了一個小型宴會,向他們宣佈政策,並問他們有什麼要求。這些偽大臣們當場表示,希望蘇聯當局送他們回去,從此解甲歸田,不問政事。蘇聯方面並沒有給予明確的回答,他們就把希望寄託到了溥儀身上。

  這天清晨,溥儀剛吃過飯,正欲出門,張景惠等人就堵在了皇上的門口。

  「溥大爺好,我們給你請安來了。」

  「溥爺吉祥,我們好想你啊!」

  「老人家,你不能不管我們哪!」

  你一言,他一語他說起來,溥儀再也無法出得門去,特別是從大家的口中再也聽不到「皇上」、「陛下」的稱呼,而是「大爺」、「老人家」的亂叫一氣,這叫什麼請安,心中還有我這個皇帝嗎?他也不好把大家拒之於門外,於是冷冷他說了聲:「請進吧!」

  門口還是請安,進得門來就成了請願,張景惠首先開了口:「聽說您願意留在蘇聯,可是我們這些人家口在東北,都得自己照料,再說還有些公事沒辦完。請你跟蘇聯人說一說,讓我們早些回東北,你瞧行不行?」

  「就是嘛!」張景惠剛說完,另一個人又開了口:「我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祖祖輩輩世居東北,老百姓可是安士重遷;熱土難離,求您了,溥大爺,您就給蘇聯人說說,讓我們回去與家人團聚。」

  「溥爺,就勞駕您老人家了。如若能回到東北,逢年過節的,我們也好給列祖列宗的陵寢添把香火啊,免得他們淒涼。」

  這話可說到溥儀的心窩,他這幾十年的奮鬥,何嘗不是要恢復列祖列宗的「祖業」,以免愧對列祖列宗,我何日能回去,誰又能說得清呢!於是溥儀冷冷他說:「我怎麼辦得到呢?連我是留是去,還要看人家蘇聯的決定。

  這些傢伙一聽溥儀不願意管他們的事,就苦苦地哀求起來:「您說說吧,您一定做得到,這是大夥的意思,大夥推我們做代表來求溥大爺的。」

  「大夥的事,不求您老人家,還能求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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