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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二


  「長官,讓我們和中國的皇帝握握手吧!」正當蘇聯軍官要進一步詢問時,幾名蘇聯士兵請求道。

  「和中國皇帝握手,新鮮!說不定還能成為重大新聞呢!」

  「可不可以?長官,你就批准吧!」幾名士兵又請求道。

  「可以,讓你們成為歷史的幸運兒吧。」蘇聯軍官寬容地笑了笑,答應了士兵們的請求。

  「嘔、烏拉!謝謝!」說罷,幾名士兵紛紛伸出手和溥儀握了握。看著他們的士兵的臉上一個個露出滿意的笑容。蘇聯軍官高興地對溥儀說:「紅軍士兵和皇帝握手,這真是一件不平常的事。」

  很快,在蘇方的安排下,溥儀等人分乘幾輛軍用吉普車離開了機場。機場外仍然是一片大平原,雖然此時只是八月中旬,但草也開始姑黃了,樹葉也開始變黃了,很難見到綠意,但這一行人見到最多的是遍地鼠穴,不時有地鼠鑽出來,對著快速行駛的一行吉普車也不知道害怕,有的甚至就在汽車不遠處打拱而立,一雙賊眼直勾勾地盯著汽車。只是司機猛地按響喇叭,它們才迅速掉頭鑽進地洞裡。

  汽車不多時駛入了市區的一街道。他們中的人很快地就辨認出這地方是通化。原來他們仍然在中國境內,但街道上再也不見了迎風飄揚、耀武揚威的日本太陽旗,也看不到充滿老朽氣息、低人一等的龍旗了。到處懸掛的是國民黨的青天白日滿地紅旗,這真給人一種翻天覆地變化的感覺,溥儀等人被安排在曾是中國人開設的醫院(現為蘇聯軍官招待所)暫時休息。這時有身掛衝鋒槍的蘇聯士兵寸步不離地在旁監視,即使是上廁所,那士兵也在門外看著。這多少讓溥儀等人感到不舒服,甚至是「屈辱」,但他們也不敢提出什麼異議。好在這家醫院的原院長張勵清非常熱情,不僅拿出了當時普通老百姓很少能夠拿得出的精米白麵來款待溥儀等人,而且還高聲亮嗓地招呼妻子:「夫人,快讓人把我們那只雞捉來殺了。」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不殺生,不吃雞肉。」溥儀打起了佛號。

  溥儀的近侍李國雄很快走到張勵清面前。打躬作揖:「謝謝主人的盛情,那雞是不能殺的,我家主子虞誠信佛,如犯了殺戎,佛祖是要懲罰的,謝謝主人的盛情美意了。」

  原來,溥儀在新京帝宮時,隨著他對佛教信仰的更加虔誠,他就越發不准殺生,甚至連蒼蠅、蚊子也不准打死,只准用手「抄」,捉住了然後放出門外放生。他吃飯也就以素食為主,但偶爾也吃肉,但那豬肉、雞、魚等必須由工役人員在外面買別人殺好的,是為生不為我殺,從而佛祖也不會怪罪。今天,要當著溥儀的面殺雞,他怎能允許呢?

  在原張勵清的醫院、現蘇聯軍官招待所略事休息、簡單用餐後,溥儀一行人又換乘了一輛蘇聯大型軍用飛機,而吉岡、橋本等人則被安排乘坐另外的飛機,這樣,溥儀才在蘇聯人的幫助下,終於擺脫了日本人,特別是吉岡、橋本的糾纏,扯斷了和他們之間的腐臭的畜藤。這架飛機倒比較講究一點,不僅座位高大,人可以在座位上坐,還可躺下,機艙的空間也比較大,再也沒有先前乘坐的、特別是日本人的飛機給人的一種壓抑感。機艙的地面上還鋪了一塊猩紅色的地毯,從質地上看還相當考究。

  經歷了幾個小時的飛行,太陽快要落山時,飛機又降落到另外一個機場上,這裡來來往往的飛機很多,這不是通遼機場的滿眼淒涼景象,而是一片繁忙,有的飛機上正在往下卸運來的食品、藥品,有的飛機正在卸著運來的汽油,還有的飛機正在往下卸武器彈藥,有的飛機裡走下一群群蘇聯的士兵。溥儀等人走下飛機,在一名機場值日的蘇聯軍人的引領下,來到機場候機大樓的一間會客室。這間會客室比較講究,客廳中有一盞大吊燈,四壁都有壁燈,還有一些俄國著名畫家的傳世名作,地面上都鋪著花崗石,在燈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溥儀等人剛走進會客廳的門,一位英俊挺拔、高大威武、穿著嵌有根寬的紅線褲子的蘇聯軍官迎了上來。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對溥儀的到來表示歡迎,這也可以發揮溥儀的優勢了。

  「溥儀先生,我奉上級命令,在此恭侯您的光臨。」

  「謝謝,敗國之君,人皆可辱,哪敢承望款待,多謝了。」溥儀謙卑地用英語回答。

  「不,你曾經貴為一國之君,我能在此見到您,確實很榮幸。」蘇聯軍官繼續說道。

  「不,不敢當。」

  客氣一番之後,蘇聯軍官的話轉入正題,「溥儀先生,我們這座城市叫赤塔,是我們蘇聯西伯利亞地區的一座重鎮,地理位置較為重要,山環水繞,風景優美,不僅是一座重要的工業城市,也是一座風景優美的旅遊城市。溥儀先生,你們此行的目的地就將是這座城市。你們稍事休息後,我方將安排汽車來接你們。你們請隨意用茶,我告辭了。」隨即,蘇聯軍官和溥儀握了握手,轉身離去。

  太陽平西以後,一行汽車透迄而來,共有十來輛。按照安排,溥儀等人每兩人乘坐一輛汽車,一名蘇聯軍官跟著,溥儀招著他的弟弟溥傑上了同一輛汽車。儘管早先因溥傑在日本的強迫下娶了一名日本女子嵯峨浩子為妻子。溥儀對溥傑有了很深的隔閡,但此時卻表露出一種落難兄弟的表情。汽車開進市區時,天已經黑了,什麼也看不到。汽車停在一幢樓前面,外面看不到燈光,從大門口往裡看,樓裡燈光通明,溥儀等人也沒有被安排下去。稍事停留以後,汽車繼續前進,但似乎比從機場來時少了幾輛,汽車很快駛出市區,行駛在顛簸的土路上,看上去很疲倦的溥儀也無法安睡。

  坐在溥儀身邊的蘇聯軍官好似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眼睛直直的地盯著溥儀的手腕,溥儀透過眼鏡片也似乎看到蘇聯軍官的眼中充滿了欲望。

  「溥儀先生,現在幾點了。」蘇聯軍用日語問道。

  「現在是晚上八點二十三分。」

  「你的表好精緻喲。」蘇聯軍官讚歎道。

  看來這位蘇聯軍官倒滿識貨的。溥儀這塊表是瑞士產的雙日曆自動手錶,外表是白金的,錶帶上還鑲有一圈鑽石,正是溥儀無意中伸出手,那鑽石在漆黑的夜晚發出的光引起了蘇聯軍官的注意。

  「沒什麼精緻的,只不過一般的手錶而已。」溥儀謙虛他說道。

  「哪裡,哪裡,你的謙虛了,我們一般人是不可能帶上這種表的。」蘇聯軍官又繼續以羡慕的口氣讚歎道,並向上捋了捋空空的手腕。

  溥儀哪能不理解這位蘇聯軍官的話的意思呢?「長官,如果需要的話。」說著,溥儀動手去解錶帶。

  「不,不,我哪能奪人之愛呢?」蘇聯軍官「謙虛」了。

  「沒什麼,沒什麼,一點小意思,全當我對長官對我們無微不至的照顧的一點謝意吧!」說著,溥儀慷慨地把手錶遞了上去。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蘇聯軍官笑容滿面地接過手錶,很快地帶在了自己的手上。

  不知不覺,汽車行駛到一條河邊停了下來。原來這條河上是有一座橋的,但因戰爭橋樑被破壞,汽車現在要經過,就必須由渡船一輛一輛地擺渡過去。就在大家焦急等待的時候,傳來了一聲普通而又尋常的話:「有解手的請下來。」

  這句話可把溥儀嚇壞了,他立即倒在溥傑的懷裡:「快、快,別讓人發現了。」溥儀的這一舉動,可把身邊的蘇聯軍官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原來,溥儀的疑心病很大,他雖然已經知道自己的目的地是赤塔,但現在汽車遠離了市區,莫非是蘇聯人設下圈套,要把我們交給中國人;如果要再是交給八路軍,落到共產黨手中,那可就全完了。

  就在溥儀驚嚇不已,倒在溥傑懷裡不敢抬頭的時候,那說中國話的人來到溥儀乘坐的車前。他首先對著蘇聯軍官來了個立正:「首長好。」

  「李少尉好。」

  原來他們認識,說中國話的是一位蘇藉中國人,姓李,少尉軍銜。李少尉和藹可親地問溥傑:「冷不冷。」

  「不冷。」溥傑回答。

  「累不累。」

  「不累,謝謝。」

  李少尉詢問完,又走向了其他的汽車。

  過河以後,又走了一段路程,汽車停在一幢三層樓的大門前面,整幢大樓燈火透明,像是早有準備似的,汽車剛在大門口停下,大樓裡的人已經等在大門口,迅即把溥儀等人從汽車接下,並安排在二樓。進入樓來,才知道這幢樓的裝飾比較豪華,不僅各個房間裡,連走廊裡都鋪著地毯。室內的家具是一色的紅木,光潔鋥亮,式樣豪華,吊燈、壁燈一應俱全,另外還備有歐式蠟燭台。溥儀他們無意欣賞房間的裝飾,他們面臨的最直接問題就是饑腸轆轆。他們很快來到了一樓的大廳裡,蘇方安排他們吃了一頓蘇式八寶飯,飯裡加了許多葡萄乾。

  溥儀等人剛用完飯,一位四十多歲,經理模樣的人從二樓走了下來。身邊還跟著一名翻譯——也就是在河邊遇到的蘇藉中國人——李少尉。「經理」首先面目和善地對眾人說道:「我們這個地方的廚師非常有名,廚藝高超,飯菜的品種多樣,有英式、法式、俄式、美式,還有中餐,也不知你們喜歡吃哪種飯菜,我們就先入為主,給你們做了一頓俄式的,你們喜歡不?」

  不知是因喜歡,還是為了討蘇聯人的歡心,大家齊聲說道:「我們喜歡俄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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