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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〇


  這消息立刻傳遍了全場,於是人們都向門口望去,見溥儀和婉容在八九個人的簇擁下走進場內。

  於是全場起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兩位體育明星在場內站著,也為皇后的美麗所打動,揮手向皇上和皇后致意。溥儀和婉容和藹地和體育明星打過招呼,又掃視著全場,向在場的人們招手!

  比賽重新開始,林寶華、印飛海更是使出了所有的本領。

  比賽結束,皇上、皇后與兩位明星合影。

  婉容道:「真不愧是明星,打得好極了!」

  林寶華道:「皇上和皇后才是真正的明星。」

  溥儀道:「請二位到張國作客,我和皇后都想讓二位指點一下。」

  二位明星愉快地接受了邀請。

  有了明星作伴打,婉容的臉蛋整日如鮮豔的蘋果,溢滿了歡愉。

  雖然不久邱飛海離去,可是林寶華卻仍在天津,有他一人相伴就夠了。

  文繡聽著球場上的歡聲笑語,看著婉容在林寶華手把手的指導下神采飛揚,心裡湧出無限的苦水,猶如一隻離群的孤雁,在寒潦荒草中顧影自憐。

  又到了七月七日,又是牛郎織女鵲橋相會的美好的日子。

  溥儀請來了三個妹妹。

  韞和道:「皇后,咱們投投小針,看誰心靈手巧。」

  「好!」婉容高興地吩咐太監,「快,拿大盆來。」

  一個太監端來一個大面盆,又是西洋的塗瓷鐵盆,盆的裡外都佈滿了鮮豔圖案。清水倒進去後,盆底的魚兒似乎漂游起來。

  溥儀道:「還是洋人聰明,中國人就是愚蠢。」

  在他的心目中,除他一人之外,中國人都是愚蠢的,中國人受外國人的統治是理所當然的。

  韞和又道:「我們一人一個,不要只用這一個盆。」

  於是又端出來三個,裡面注滿了水。

  盆水在日光中曝曬一會兒後,韞媖道:「可以投了。」

  於是由婉容先投。

  這是一種女兒們的遊戲:把細針往水中投,使針浮於水面,然後看水底日影,看是散如花、動如雲,還是細如線、尖如芒。針影越細,說明該女子的手兒越巧。

  婉容投過後,大家看去,盆底恰如黑絲線繡了一葉蘭草的輪廓。

  韞穎道:「這個好,好!還是皇后的手巧。」

  「喲,還沒過門兒呢,就誇起姐姐來了。」

  「你——」韞穎臉一紅,氣得望著溥儀。溥儀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原來,三格格韞穎和澗麒訂了婚。

  「下一個讓淑妃投吧。」韞媖道。

  這時大家才注意到文繡在不遠處正看著一個蟬兒在有氣無力地鳴叫。

  韞和道:「你不投我來投,別多嘴多舌的。」於是韞和捏著針投了過去。

  韞穎道:「這個花最笨了,像個黑蛾子。」

  韞媖道:「是粗大了點。」

  「喲,你們一家在來欺負我呀。」

  說笑逗鬧,一片歡騰。

  一隻蟬還在那裡有氣無力地叫著,文繡道:「你別叫了,天涼就讓它涼去吧。」

  太陽沒入地平線,張園的花壇前擺好了瓜果,圓桌上,酒饌美肴雜陳,溥儀和幾個妹妹坐在那裡。

  韞和挪了挪籐椅道:「皇哥哥看皇后怎麼了,我們拜銀河拜雙星呢。」

  溥儀走回樓裡,見婉容正在那裡抽大煙,太監跪在那裡正給她點著。

  溥儀坐在身旁,耐心地等著她吸完了八口煙,說:「皇后,妹妹們還等著你拜銀河和雙星呢,快去吧。」

  婉容剛吸過煙,精神更足,道:「咱們就玩個通宵。」

  溥儀道:「那就把鋼琴搬出來,彈幾隻月夜秋色的曲子。」

  「達令,還是你想的周到。」

  幾個太監抬出鋼琴,韞和道:「皇后讀,我唱,我跟師傅學了西洋唱法呢。」

  溥儀道:「讓皇后彈幾曲,你再唱不遲。」

  婉容遙看銀河,見兩邊牛女斜倚,說不出是高興還是幽傷,樂曲便從指間流出,如這冷冷的星光一般。

  一曲剛罷,一個太監跑來道:「皇上!皇上!」

  「什麼事!要挨板子嗎?」

  「皇上,」太監驚慌地道,「淑妃主子還在房中大吵大鬧,還在床上打滾,說今天就是她的紀念日,拿著剪子直往肚子上捅。」

  「捅了嗎?」溥儀問。

  「被一旁的人奪下了。」

  溥儀道:「真是掃興,不要理她,她慣用這種伎倆嚇唬人,誰也不要理她!」

  4

  韞和道:「我是一點也不想唱了——真是掃興。」

  韞穎道:「皇哥哥去看看吧,別真的出事了。」

  「不能慣她!」溥儀的話比冰還涼。

  韞穎道:「還是讓她來一起吃飯吧,她還沒吃晚飯吧?」

  婉容道:「她要是來,我就回房睡覺。」

  韞穎也就不再說話。

  但是大家坐在那裡再沒有興致,不僅韞和唱不出來,就是婉容也彈不出曲調來。

  祁繼忠眯著眼,緊緊地抱著溥儀。兩個人都在對方的身上拼命的吻著。

  「皇后,我的皇后……婉容……我的婉容……伊麗莎白……我的小可人兒……我的伊麗莎白……」祁繼忠在心裡不住地呼喚著,「唉喲!」他突然叫了起來,睜開眼睛,眼前是溥儀蒼白而醜惡的臉,他真想一口把這張臉咬個稀巴爛,撕個稀巴爛,他真想扼住這個人的咽喉,把他掐死把他掐死,可他哆嗦了幾下,又裝點出笑臉。

  「翻過身來!」溥儀道。

  「就這樣不好嗎?」

  「這樣不好!是我夾你還是你夾我,你那東西像把劍柄一樣。」

  祁繼忠明白了為什麼他那把「劍柄」被皇上狠命地掐了一下。

  「皇上……奴才說一句不該說的話,每次都是皇上……皇上泄了,可我……也要讓我……」

  「別說了,背過臉去,讓我先來,待回兒你走前庭……」

  祁繼忠翻過身去,溥儀一番猛浪,大汗淋漓……

  祁繼忠又臥在溥儀身上,摟著他,又眯起了眼睛……

  「乒……啪……」

  祁繼忠嗷嗷地叫了數聲……

  隔壁又是一番猛烈的摔東西的聲音……

  第二天,婉容吸過大煙以後,張園又回復到往日的平靜。

  溥儀剛吃過飯,張彪的兒子卻來到他跟前道:「皇上,我們沒有生路,皇上要是不出房租我們可真沒法活了。」

  「這是你父親送與我們的,是他對大清的贖罪!你敢要嗎?」

  張彪的兒子道:「如今是民國,是蔣介石領導下的國民政府,就是在這日租界,也是講法律的。皇上手裡有父親的字據嗎?」

  「你——你真是大逆不道!你父親屍骨未寒,你竟然做出這種不忠不孝之事!」

  「我是民國的國民,不信封建社會的那一套。皇上若是不付房租,我就打官司,打到東京都可以!」

  張彪的兒子使起橫來,說過後,轉身走了。

  文繡的房間就在溥儀樓下客廳的隔壁,皇上和張彪兒子的談話,她聽了個清清楚楚。她內心一動:是的,皇上一聽說打官司就嚇得六神無主了!

  客廳裡榮源道:「皇上,就讓他告去,日本人還能聽他的?」

  溥儀道:「難道真的讓我上法庭?讓這件事在法庭上處理?萬萬不行?」

  「那怎麼辦?」

  「另找房子。」

  榮源道:「可是現在確實是沒有錢了。」

  「哪些寶物脫手了嗎?」

  「那些寶物都由二爺讓吉岡安直處理了,處理了一部分,另一部分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這事只有二爺知道。」

  溥儀知道:他和溥傑在宮中偷盜的那些古物古籍的價錢建立一支強大的海軍也用不完。可是這事又不能聲張。

  過了幾天,榮源報告溥儀道:「陸宗輿的一所乾園,西式洋樓不比這裡差,他願無條件地奉送給皇上。」

  「還是有好人哪!」溥儀很興奮。

  於是小朝廷便由張園搬到乾園。

  到乾園的第一天,日軍部的參謀吉岡安直又來為皇上進講,他是接替金子參謀的。

  「皇上,在下畫一了一幅墨竹,請御覽斧正。」

  吉岡安直把畫展開,溥儀道:「這是板橋遺韻啊!」

  「皇上謬贊,就說句實話吧,我這畫實在差得很。」

  「這畫真正是高雅之至!」鄭孝胥從外面進來,看了看畫,不住地稱讚。

  「這是權威的評論,不是我有意誇讚的,」溥儀道,「吉岡參謀真是文武雙全!」

  「儒將!儒將!」鄭孝胥不住地稱讚。

  吉同安直道:「我只不過是個大佐,談何將軍?不過,我倒想請皇上和鄭先生在這畫上寫上點什麼,不知皇上和先生肯賞光嗎?」

  「可以。」鄭孝胥揮筆在上面寫了一首詩,溥儀也寫上「外直中空,笑傲霜雪」八個字。

  吉岡道:「不日我將回東京,那時正是太后大壽,就以此禮敬獻!」

  溥儀道:「若是能見到天皇和太后,代我向他們問好祝壽。」

  「這個一定——殿下和國舅都在東京,皇上有什麼要向他們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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