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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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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告辭,就別問我的名姓了。不過我說的句句是真話,皇帝陛下可以打聽的。」 那個外國人轉身走了。 溥儀道:「看來還有更好的購物的地方。」 婉容道:「天津的變化真的是太大了。」 一行人又到了意大利餐館用過膳,才回張園。在這個白色的三層洋房中,文繡到一樓就走向了自己的房間,溥儀和婉容住在二樓的北半部,是隔壁。二人走到自己的門口,互相望了一眼,溥儀便向婉容房間走去,馬上又向祁繼忠道:「給我打一針。」回頭向婉容道:「我馬上就來。」 10分鐘以後,溥儀來到了婉容的寢室。 婉容道:「亨利,你打什麼針呀?」 溥儀走上前來擁著婉容道:「伊麗莎白,我也很痛苦,我的痛苦比你更甚——我想要一位皇子呀。食色性也,我不是沒有要求,我也渴望著那種事情,我也深知皇后的渴望,可我不能,我的痛苦不是更甚嗎?」 聽了皇上的肺腑之言,婉容哭了,道:「亨利,別把這放在心上,我也不會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所以我看了西洋醫生,他們讓我打針,針名叫荷爾蒙。我想,今天是牛女相會的日子,咱們還是再試試吧。」 「亨利,你是怎麼落上這種情況的?」 「不說了吧。」 「我也問了一些人,皇上,咱們不能急的,慢慢放鬆就好了」…… 可是仍然一切徒然,婉容痛苦地叫著,又一件件的摔東西…… 文繡在一樓聽到這響聲,狠狠地咬了咬牙,對著天上隔河相望的織女牽牛星,彈起了琴,幽怨的琴聲直飄蕩到銀河岸邊…… 過了難熬的夜晚,就是熱鬧的白天。婉容拼命地買著東西,像鋼琴、鐘錶、收音機、西裝、皮鞋,買了又買,不厭其多,至於衣服首飾更是到街必買。婉容買了,文繡也一定要。文繡買了,婉容一定硬要買,而且花的錢更多,好像不如此就不足以顯她皇后的身分似的。 溥儀也在等待著北京方面的消息,康有為正鼓動著吳佩孚擁戴皇上復辟,吳佩孚果真給宣統帝寫了幾封信以臣自居,對溥儀口稱皇上。康有為甚至說,連國民黨都不反對擁戴皇上複位,看來天下的形勢逐漸明朗了。 溥儀陶醉在這些消息和信件中,穿著他的英國料子的西服,一身鑽石,手提文明棍,戴著德國出產的眼鏡,渾身散發著密絲佛陀、古龍香火和樟腦精的混合氣味,身邊帶著佛格這高人的德國警犬,又有高大威猛的虎頭、豹頭相隨,再帶著奇裝異服的一妻一妾,起了個雅號「洗然」,便經常出入在戲館、電影場、遊藝場,外國人的俱樂部等等地方。真是有點樂不思蜀的味道。 汀泅橋三面環水,一面背山,吳佩孚在這座鐵橋上佈置了二萬人的精銳部隊,築起碉堡。 「就讓蔣介石、李濟深啃啃咱的鐵蛋蛋!」 李濟深的軍隊向鐵橋猛撲,機槍的火舌從碉堡的洞口吐出,大炮向橋的周圍猛烈射擊,頓時橋邊血流成河,碧藍的江水早已是殷紅一片。北伐軍仍前仆後繼,整營整營的被火舌吞沒了。從黎明一直打到這天的半夜,這座橋還是依然如故。 葉挺在望遠鏡裡看到北伐軍同志成批成批地倒下,向李濟深道:「軍長,我上!」 「去吧!你再拿不下來,我就沒辦法了。」 「不把它拿下來,就不回來!」 葉挺一個立正,轉身去了。獨立團從小路插到敵軍右翼,突然出現在山頂上。 「弟兄們,沖——」葉挺拔出手槍,率先沖下,敵軍腹背受敵,遂土崩瓦解。 但是,北伐部隊來到賀勝橋的時候,遇到了吳佩孚更猛烈的抵抗,吳佩孚的炮彈傾瀉而下,幾架飛機也沖來蕩去。但是北伐軍仍如潮水一般往前直湧,踩著倒下的同志們的屍體只知向前!向前!向前! 吳軍後撤逃跑,吳佩孚抓住一個旅長吼道:「娘的個操,這個時候敢往回走。」不等旅長說話,一槍打去,旅長倒下了。 「把他的頭割下來掛在橋頭上。」吳佩孚深知,武昌一下,他將無險可守。 北伐軍各營、各連、各排都獨立作戰,不計犧牲,一場混戰直殺得天昏地暗。吳佩孚派出執法的大刀隊把退下的官兵一體斬首,誰知,退下來的士兵一聲呐喊:「奶奶的,誰不叫咱活,咱就沖向誰!」便一齊向執法隊沖去。 「湖北完了!」吳佩孚登上了北去的火車。 與此同時,國民革命軍攻下了南昌、九江,孫傳芳潰逃北上,福建、浙江兩省也已被佔領。不久,上海、南京的上空也飄揚起革命軍的旗幟。 溥儀又陷入了極度的恐懼之中,把一身鑲滿鑽石的西裝脫下又換下袍服,戴著瓜皮小帽,再也不敢出使館一步。 金子又來給他分析形勢,溥儀忙道:「蔣介石快打到這裡了,怎麼辦。」 「哈哈哈,哈哈哈……」 金子參謀的笑聲要掀翻了這座三層樓。溥儀聽到這令人膽戰心驚的笑聲,道:「怎麼辦?」 「真是!誰敢動大日本帝國的一根汗毛。他蔣介石打那些軍閥還算能行。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嗎。可是與皇軍相比,嗤——」 這使溥儀略微寬了一些,但是他還是心有餘悸,道:「還是請貴軍多加保護。」 「陛下的建議我回去向司令部說一下。」 金子參謀回去後,果然,在張園的大門前加派了一營日兵。溥儀這才放心。 可是,一天,溥儀正在看著一份報紙,羅振玉道:「皇上,看誰來了。」 溥儀回頭,叫道:「恭親王,你怎麼來了。」 溥偉道:「形勢動搖不定,我特地從青島趕來看看皇上。」 溥儀道:「如今吳佩孚、張作霖敵不住革命軍,看來回宮已無可能,怎麼辦?」 「皇上,先脫離險地,到旅順去,那裡有日本的關東軍,又是咱祖先的發祥地,百姓們心向大清,若效法祖先,先建滿洲,再由滿洲而入關,必能恢復祖業!」 羅振玉道:「革命軍全是洪水猛獸,個個殺人放火。特別是那個什麼『鐵軍』葉挺,是共產黨,共產共妻,先共有錢人家的產有錢人家的妻,走到哪裡,共到哪裡。這裡馬上就會有革命軍出現。還是走吧。」 「日本人真的會幫我們復辟嗎?」溥儀還是猶豫不定。 第二天,陳寶琛向皇上說道:「我從日本使館那裡聽說,蔣介石也怕外國人。皇上不是說過沒有不怕外國人的中國人嗎?他蔣介石就不怕中國人?皇上還是等一等看,再說這華北、中原還在吳、張手裡,他們若是擁戴皇上重登大寶,憑皇上的天威,他蔣介石算得了什麼?他比得上孫文?孫文不也是灰溜溜地下臺了嗎?如今的形勢,和辛亥年差不了多少,南北誰勝誰負,還說不清呢。」 「那就等等看。」 果然,國民黨清党的消息傳來,蔣介石成批地屠殺共產黨人。蔣介石說:「凡是可以殺的一律殺!寧可錯殺,不可錯放!」汪精衛說:「捉一個殺一個。寧可錯殺一千,不可使一個漏網。」 溥儀看著報紙,覺得國民黨並不是傳說的那麼可怕,又見報上登出英國軍艦炮轟南京,日本出兵山東,阻擋南方軍隊北上的消息。不久,報上又登出蔣介石的後臺就是美英的消息,說他之所以能夠有今天的勢力,就因為他的後臺是最硬的,是美國。 溥儀這才覺得陳寶琛很穩健。既然他也和袁世凱、段祺瑞等人一樣,我住在租界裡,不是和以前一樣保險嗎? 溥儀又心安理得地住下來,又提著文明棍到處的招搖。更讓他興奮不已的是,英、美、法、意、荷等國的駐津領事們經常邀請他和皇后參加聚會。婉容的虛榮心也得到了最大的滿足。特別是外國的軍隊時常請這位皇上去檢閱,當雄糾糾氣昂昂的外國軍隊走在自己的面前的時候,溥儀並沒有覺得這是外國的軍隊在踐踏自己的土地,而是感到無比的自豪。當英王喬治五世的兒子到張園訪問他時,他忘記了自己是在張園,直把「杭州作汴州」,頓覺自己仍是個無可爭議的皇帝。他又和意大利國王互贈了照片,他覺得他可以和世界上的任何一位君主平起平坐——我仍是皇帝,仍是東方最古老最大的國家的皇帝。 溥儀又挽著他高貴的妻子走進了Country club,這是英國人辦的俱樂部,中國人是不許進的。可是當皇上、皇后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兩邊的大兵舉槍行禮,俱樂部的主人早迎出來鞠躬行禮。 這一天,婉容打扮得更為光彩照人。她剪去了長長的頭髮,燙了一個西洋的髮式。她一反宮廷中含胸低眉的規矩,而是挺起了自己豐滿驕人的胸脯。她穿著旗袍,腰身束得很細,苗條的身材顯露無遺。旗袍的開叉很深,修長勻稱的腿讓人望而心醉。 「尊敬的皇后,能請您跳個舞嗎?」 英國的文化參贊走過來,他早就被這位東方美人所迷住。 「當然。」 婉容隨他進了舞池,華爾茲響起,溥儀也挽著英國遠東艦隊司令的女兒翩翩起舞。 「皇帝陛下,」司令的千金道,「我愛你愛的發瘋,你會娶我嗎?」她把胸脯緊緊地貼在溥儀身上。 「小姐,你的話讓我深為感動,假如我身上沒有許多缺點的話,我會娶你的。」 英國參贊碧藍的眼睛一刻不停地盯著皇后的眸子,婉容並不回避,而是含情脈脈地與他對望。 「皇后,我簡直要為您而死,您太迷人了,我愛你愛得發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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