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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


  趙爾豐又召來幾個人,密謀了一會兒,給端方拍了電報,讓他急速進川。

  鳥無頭不飛。趙爾豐首先找到保路同志會的會長蒲殿俊,副會長羅綸。趙爾豐道:「二位仁兄,如此鬧騰對國家有何好處?難道國家陷於混亂,你們有什麼好處嗎?學生不上學,商人不做生意,農工人等不做活,你們就沒有損失?何況,你們這樣公然與政府對抗,與朝廷對抗,目無法紀,目無皇上,難道是要讓國家陷於無君無父無法的混亂局面?至於鐵路還于商民、本督也和你們有一樣的看法。本督和將軍也曾一起向皇上、攝政王稟陳此事,你們也是知道的。本督還是奉勸二位,要以國家穩定為務,不要破壞安定,不要引火燒身。」

  蒲羅等人本是利用群眾排山倒海的力量,企圖迫使政府收回鐵路國有的成命,因為在他們的手中握有最多的鐵路股票。但是,如果群眾真的暴動起來,這對他們是絕對不利的,他們絕不想讓自己卷人漩渦蒙受「造反」的罪名。聽了趙爾豐的話後,二人都表示,他們的行為絕不會越軌,百姓絕不會暴動;他們這樣做,只不過是為國為民族的利益、為大清為皇上而呼號,希望朝廷、皇上能聽到他們的聲音,從而改變政策,使國家走上民富國強的道路。

  趙爾豐雖然沒有完全達到目的,但摸清了這次運動的情況,這次保路風潮的領導者都是立憲派,直接領導是諮議局;保路同志會之中的「同志」,並沒有革命黨人。這些人既想利用民眾,又害怕民眾的行動超出他們的目的範圍;既想要挾政府,又怕擔當「造反」的罪名,趙爾豐的心裡踏實了些。

  蒲殿俊、羅綸回去後,貼出了《公啟》,上面寫道:「一不要在街頭聚集,二不要暴動,三不要打教堂,四不要侮辱政府。」他們用黃紙刊印光緒皇帝的神位,在神位左右兩邊寫著光緒皇帝的話以作為對聯:

  各種政務讓大家討論
  鐵路事務還是歸商辦

  他們把這幅對聯發給各家各戶,貼在門上,讓人們每日早晚向神位燒香禮拜。各街道中心也搭起了「皇位台」。

  趙爾豐又接到載灃的電報,訓斥他多日來對局勢仍沒有控制,行動迂緩。趙爾豐牙一咬,道:「好!看看咱的手段!」

  這一天,趙爾豐召鐵路同志會的蒲殿俊、羅綸、鄧孝可、顏楷、張瀾、胡嶸、江之乘、葉秉誠、王銘新等到總督府商討有關鐵路事宜,說皇上有旨,詔令川鄂諸省迅速陳述鐵路還歸商辦的理由。這些人信以為真,一齊來到總督府,可是剛到府衙署室,眾人被齊齊拿下捆綁,投進監獄。

  聚在廣場上的人群見眾位同志一去無回,便頭頂光緒皇帝的牌位,集合起來齊向總督府門前請願。趙爾豐早有準備,見民眾已挨近府門,便一聲令下,埋伏的士兵,一陣排槍打過去,頓時總督府門前,血流成河。此時,兩邊的馬隊騎兵直沖過來,踏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如同爛泥一般。百姓們被屠刀驅散了。趙爾豐下令關閉城門,不許人們出人;關閉電報和郵路,切斷與外界的聯繫,封鎖消息。

  同盟會員龍鳴劍,在夜深人靜時,用一根繩子冒死爬過城牆,做了幾百個小木片,木片上寫道:「趙爾豐先逮捕蒲殿英、羅綸等人,後剿殺四川愛國群眾。各地同志趕快起來自保自救。」

  木片順錦江漂流而下。各地群眾抬到「水電報」,知道成都出了血案,紛紛組織「保路同志軍」,很快脫離了君主立憲派和平請願的軌道而走向武裝起義,他們奮勇攻打成都城,與政府軍展開血戰。

  大清的江山在風雨飄搖之中,載灃和隆裕太后整天只有以淚洗面、哀歎噓唏的本事。

  一天,載澤向載灃說:「現在的人,只知道有光緒帝,而光緒帝駕崩了;他們不知道宣統帝,不知道有皇上,所以容易產生亂心。我想,皇上現在已經六歲了,就為皇上延師入學,讓天下人知道皇上的聰明穎達。天下的人知道有皇上,也就安心了。」

  「大……哥,就這樣吧,我讓其他人準備一下,我……這這就去見太后。」

  載灃來到養心殿,跪在隆裕太后面前道:「是我……我無能,把天下弄成這樣。奴才想,皇帝已經六歲,就為他延師入學,並通告天下,天下人知道皇上的聰穎,心裡或許會安寧一些,也一定會對皇上表示忠心的。」

  隆裕太后道:「那就辦吧,王爺你看誰可作皇帝的老師呢?」

  載灃道:「若論現在的才名和對大清的忠心,沒有比得上陳寶琛的了。」

  隆裕也很高興,因為她早就聽說過福建陳寶琛的才名,在光緒年間,他同情光緒帝,受慈禧太后冷遇而被迫辭職。這樣,這個1868年就考中進士的人,在福建鼓山的一個山莊內,一住就是20年,日日浸淫于聖賢著作之中,精研詩學和書法,其人品和學名不僅不因隱居而匿隱,而且更昭彰播揚於天下,正是「桃李不言,下自成健』。現在,他已出山,做山西巡撫,「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朝野交口稱讚。所以隆裕太后道:「陳寶琛這個人好,是真正的君子,文質彬彬,文采和品德都沒有說的,就這樣定了吧。」

  「那麼,我就召他進宮。不過,還應有古文師傅和滿文師傅好。」

  隆裕大後道:「古文老師就選陸潤庠,滿文師傅就選伊克坦行了。」

  陸潤庠是狀元出身,自不必說;至於滿文師傅,倒是無足輕重——這許多年來,滿文已沒有什麼大用了。

  宣統三年七月十八日,天剛亮,張謙和就已給溥儀穿戴整齊。他把皇上打量了許多遍,仍意味深長地看著。

  溥儀道:「張罕達,怎麼了?」

  張謙和哇地一聲哭了起來,一會兒,他止住哭聲,道:「我是太高興了,萬歲爺就要上學讀書了,讓奴才教識字的日子告一段落了,萬歲爺長大了……」

  溥儀道:「我一定會好好讀書的,二嫫說,只有讀書才有出息,她最羡慕那些讀書人。」

  張謙和為皇上備好轎子,扶皇上進轎,來到養心殿。

  和別的日子不同,今天,隆裕太后也早早地起床,從長春宮來到養心殿。

  東暖閣內,她端坐在那裡,不一會兒,溥儀來了。

  「給皇額娘請安。」

  「皇帝,從今天起,你就要正式讀書了。為了大清的基業,你不可懈怠。要想長大後能治理好國家,就必須現在用功學習聖賢之道,學習祖宗的治國馭民方略——你明白嗎?你長大是要主政的。」

  「皇額娘放心,兒臣會勤奮努力的。」

  看著六歲的孩子,聽他說出這樣的話,隆裕太后很激動,想:這皇帝和當年的光緒帝一樣,很聰明,只是,現在的形勢和當年大不一樣了。

  隆裕道:「你這就去學堂吧。」

  「謝皇額娘。」

  中南海瀛台補桐書屋,載灃和陳寶琛、陸潤庫、伊克坦已等候在那裡。皇上來了,載灃站在那裡,陳寶琛等向皇帝叩了頭。之後,載灃向溥儀道:「皇帝,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皇帝雖是天子,也必須尊重師傅。《禮記》曰:『君子如欲化民成俗,其內學乎!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是故,古之王者,建國君民,教學為先。』皇帝長大以後要主天下大政,這天下就是皇帝的,能不能治理好,就看皇帝能不能從現在起勤學先王治國之道了。」

  然後,載灃又向皇帝講了讀書的種種規矩,最後道:「這些老師,都是天下聞名的,道德文章都能垂范天下,皇帝要好好向他們學習。」

  然後,載灃帶皇帝向坐在書房的三位老師作揖,算是行了拜師禮。隨後,陳寶琛、陸潤庫、伊克坦帶著小皇帝,到孔子的神位前磕了頭,然後,回到書房的書桌旁。溥儀坐北面南,三位師傅坐在東面,陳寶琛便開始講課了。

  陳寶琛總體上介紹了十三經,又大致地介紹了《大學衍義》、《朱子家訓》、《庭訓格言》、《聖諭廣訓》、《御批通鑒輯覽》、《聖武記》、《大清開國方略》等書。第一天的課就這麼完了。

  這一天,所有的學堂在辰時都停了課,所有的私塾也都不再開講。在辰時,官府衙門和天下的學校、私塾中所有的人,都對著北京磕了三個頭,慶祝皇上開學讀書。

  不久,更是傳出皇上如何聰穎,如何刻苦勤奮讀書的事,一時間,天下的人都在傳頌著宣統皇上。

  在中南海學了一個時期以後,大家都感到不方便,特別是皇上。於是書房便由中南海搬到了毓慶宮。

  毓慶宮是嘉慶皇帝的寢宮,光緒皇帝就是在這裡讀書的。

  從此,溥儀開始了在毓慶宮的讀書生涯。

  三、革命流產 大清覆滅

  1

  香港。

  黃興、胡漢民、譚人鳳、宋教仁、廖仲凱等革命同志正在緊張地舉行會議。

  黃興道:「我仍認為在腹地舉行起義是不是冒險。在廣州的行動,我黨精英損傷過大,如果在武漢的行動再遭挫折,勢必影響革命同志的士氣,而且我們的力量也確實到了絕對不能再損失的程度。」

  朱教仁道:「如今的形勢比以前有更大的發展。清廷成立皇族內閣,使國人徹底看清了他們假立憲的面目。現在,鐵路收歸國有,人們看出政府不僅私毫不把民眾的利益放在心上,而且和列強勾結的賣國行徑昭然天下。清廷,那個小皇上,皇族勢力已陷入空前孤立。從政治形勢看,如今是推翻清政府的大好時機。」

  譚人風白須飄胸,面如皓月,他是個老同盟會員,在革命同志中有崇高的威信,奉領袖孫中山先生之命,專往湖北,與各革命党團體建立了廣泛聯繫,對湖北的情況最熟。此時,黃興道:「請白譚說一下湖北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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