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辛棄疾 | 上頁 下頁 |
三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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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朝廷開恩還給了一個掛名的差事:主管建甯府武夷山沖佑觀。這種職務不必親去供職,只需坐在家中領取薪俸就可以了。這是和十二年前遭受彈劾,被罷免還鄉的唯一區別,不,更重要的區別是心境,年紀已至五十五歲的辛棄疾雖然還是稍有惆悵,但絕不像上次那麼痛苦悲傷了。唉,何必將這得得失失看得那麼重!回來正好,起起罷罷,何苦?!倒不如守著田園妻小,縱情於山水,與自然相攜為伴,這又是何等快意之事啊,該把這總也難熄的功名心熄掉了! 何必再混於那塵寰污垢呢?!辛棄疾默默想著,人生的成熟與穩定豈不就是在這樣一次次浮沉轉折中完成的嗎? 正當辛棄疾卸職回家,杭州朝廷發生了大的變動。 光宗趙悙以不孝罪名被廢,皇子趙擴被擁立為新帝,整樁廢立事件中以趙汝愚和韓侂胄用力最多。韓侂胄是趙擴妻韓氏的叔父,趙擴即位後,他因為既是外戚,又在繼承皇位事件中有「定策之功」,所以深得寵信,進退大臣,更易言官,他全可以任意而為,並且一概以他假借皇帝的名義用「內批」作處分,不通過中書省用正式的手續辦理。 朱熹此時正被趙汝愚引進朝廷作侍講,他看到韓侂胄這樣玩弄皇帝的威權,便在皇帝面前彈劾他「擅權害政」等罪狀。然而在這時的大臣和言官當中,已被韓侂胄安插了很多黨羽,他們的勢力已遠在趙汝愚朱熹一派之上,因而,朱熹的彈劾不但沒有生效,到1194年的10月,反而被韓侂胄用「內批」罷免了侍講的官職。到第二年二月,韓黨的言官李沐和謝深甫先後奏論趙汝愚「以同姓而居相位,將不利於社稷」,遂免去趙汝愚的相職,稍後又把他斥逐到永州(今湖南零陵縣),趙氏前往貶所,剛到衡陽便病死船上了。 這場黨派之爭牽涉了大批官員,辛棄疾因為與趙汝愚、朱熹交遊頻繁終沒能倖免於難,雖在帶湖之濱也還是受到了這場政治風波的席捲。1194年9月下旬,禦史中丞謝深甫彈劾辛棄疾「交結時相,敢為貪酷,雖已黜責,未快公論」。遂又明令降辛棄疾職名一等,由「集英殿修撰」降充「秘閣修撰」了。1195年10月,新禦史中丞何澹再次對辛棄疾提出彈劾,說他「酷虐裒斂,掩帑藏為私家之物。席捲福州,為之一空」。於是,「秘閣修撰」的職名又被削奪了。 辛棄疾仍舊吟風弄月,毫不理會,朝中的言官卻還緊咬不放,1196年9月,他又被彈說:「贓汙恣橫,唯嗜殺戮。累遭白簡(即彈章),恬不少悛。今俾奉祠,使他時得刺一州,持一節,帥一路,必肆故態,為國家軍民之害。」至此,「主管建甯府武夷山沖估觀」的空名義也被削奪,辛棄疾平生所獲各種名銜徹底一乾二淨,無所剩餘了。 然而不知出於什麼緣由,1198年,朝廷又忽然傳旨恢復辛棄疾「集英殿修撰」的職名,仍舊讓他主管沖佑觀。辛棄疾拜命之後,哈哈大笑,寫下一首《鷓鴣天》: 「老退何曾說著官?今朝放罪上恩寬!便支香火真祠俸,更綴文書舊殿班。 扶病腳,洗衰顏。快從老病借衣冠。此身忘事渾容易,使世相忘卻自難。」 武夷山的景色是說不出來的那種美麗,雲霧繚繞裡蒼翠欲滴,風聲、瀑流聲、鳥鳴聲甚至花兒的喃喃低語聲在空曠的山谷中時時迴響,有時還能有「抗抗」的伐樵聲,卻找不到樵者的蹤影。 自從辛棄疾複了主管此處沖佑觀的職後,便常常到這裡與老朋友朱熹會面。朱熹1194年冬季遷居武夷山中,修築了「竹林精舍」,修養心性的同時教授一大批志願追隨的崇拜者。然而黨爭的陰影並沒有就此擺脫,韓侂胄等人正要集中力量打擊朱熹一派,他們宣佈朱熹等人所從事的學問為「偽學」,是想「以匹夫而竊人主之柄,鼓動天下,圖為不軌」,嚴令規定:凡諸路州郡的監司帥守保薦官員時,必須在保薦書中證明被保薦者非偽學逆黨,各地鄉試舉子試前也要填寫師門家狀,確證自己不是偽學。1197年冬更宣佈出一個「偽逆之魁」的名單,將趙汝愚、朱熹、周必大、葉適、呂祖儉、蔡幼學等五十九人列為政治犯,限制他們的活動。這些發生在趙擴慶元年代的事後來被稱為「慶元黨禁」。黨禁之禍致使朱熹竹林精舍的弟子散去大半,以前的一些親朋好友也不再往來過從,只有辛棄疾全無顧忌,仍然和這位儒學大師維持著深厚的友誼。 春光明媚,辛棄疾和朱熹兩人漫步在山間碎石子鋪成的小路上,一邊賞玩風景,一邊談論著各自對於學術對於人生的理解,時時因為默契和溝通撫掌大笑。 走到一處平整光滑的石台時,朱熹忽然停了下來,對辛棄疾道:「幼安兄,平時無事我常來這裡彈琴自娛,今天奏上一曲與你共樂如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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