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辛棄疾 | 上頁 下頁
三四


  「具體而論,必先以江之上游荊州、鄂州一帶為先,則敵不能由此順流而下,下游江浙之地可藉以為重。而且:自江以北,當取襄陽諸郡合荊南一路,置一大帥以居之。使壤地相接,形勢不分,首尾相應,專任荊襄之責。自江以南,則可取辰、沅、靖、澧、常德合鄂州為一路,也置一大帥居守此帶,使上屬江陵、下連江州,樓艦相望,東西聯亙,可前可後,專門負責鄂渚一帶。」

  「將幾郡合併成路,再設帥守?這事情涉及瑣細繁雜,還需慢慢商議。而且當下金朝和本朝各自為政,相處並不算壞,如果修兵練武,必會又生間隙,使金兵干戈南犯啊,現在軍備尚可防禦外敵,就不用節外生枝了。」光宗說著抑制不住地打了個呵欠。

  「皇上,居安應該思危啊——」

  「好了,好了,辛愛卿,聽說你近日又有一首詞作?可否吟給寡人一聽。」

  「不敢,老臣只是塗鴉遊戲所作,恐汙聖聽,」

  辛棄疾看光宗有不悅之色,又連忙道:「皇上一定要老臣獻醜,老臣就念給皇上聽聽。」說著,辛棄疾低沉然而鏗鏘地將不久前一首《水調歌頭》吟出:

  「長恨複短恨,裁作短歌行。何人為我楚舞,聽我楚狂聲?余既滋蘭九畹,又樹蕙之百畮,秋菊更餐英。門外滄浪水,可以濯吾纓。

  一杯酒,問何似,身後名。人間萬事,毫髮常重泰山輕。悲莫悲生離別,樂莫樂新相識,兒女古今情。富貴非吾事,歸與白鷗盟。」

  光宗靜靜聽罷,呵呵一笑,半作玩笑半作真道:「人間萬事,毫髮常重泰山輕,確實呵,可辛愛卿真以歸隱為重,以出仕為輕嗎?」

  辛棄疾俯首到地,答道:「臣願以國家之事為重,詞中所論乃詞人之談,非大臣之談啊,陛下請明鑒!」

  「好了,我全知道了,嗯,你就先做太府少卿吧,以後再委他職。」

  辛棄疾在召對完畢後就任了太府少卿一職,半年之後,又提升為集英殿修撰,改派為福州的知州兼福建路安撫使,辛棄疾重返福州。

  福州濱海,常有「海盜」出沒為患,因而那裡養著數量較多的軍隊,每年需很多軍用開支。與此同時,在南渡之後,原在洛陽居住的趙姓皇族一支也遷到福州居住。他們的食糧、生活費用以及日常用品,全由福州地方政府供應。初至此地時,這支宗室男女老幼不滿二百人,每年須由福州供給三萬貫的費用,其後人口繁衍,則早已遠遠超過這個本就不小的數目。

  為了供應這兩項費用,福州年年都需要很大數量的金錢和穀物。福建多山,可耕種的土地面積較少,而人口又比較稠密,收成稍有不好,當地的出產便不夠用,需要到鄰境去糴買。福建地方政府既負擔了那樣繁重的開支,一遇到需要大量購買糧食的情形,便感到格外棘手。

  辛棄疾在擔任福建提點刑獄和兼攝福建安撫使的時期,對於上述情況已很清楚,對於如何解決這些問題,也曾深思熟慮過。現在重回福州,他就決定把他的計劃付諸施行。

  對於一路百姓,務以清靜不擾為計,以求避免發生任何事故,關鍵把日用開支儘量加以節儉控制,並且設置「備安庫」,把省下數目儲存其中。這樣幾個月的精打細算,庫中很快就存滿了五十萬貫。辛棄疾於是準備在秋收穀價下降後用這筆款項糴買穀糧充作宗室、軍隊之用,剩下的錢也設計好用來打造萬副鎧甲,招募強壯,擴充軍隊。

  然而,剛到了秋季,收糴的工作剛剛開始,制鎧甲、招軍隊的工作還未進行,遠在杭州的延和殿上就又有諫官彈劾辛棄疾,彈章道辛棄疾「殘酷貪饕、奸贓狼藉」。依然不容被彈者作任何分辯,一道聖旨,傾刻就罷免了辛棄疾福州守職和福建安撫使的官職,竟不讓他將剛剛開始不久的事情做完。

  辛棄疾牽馬領著兩個家人又一次離開了福州,離開了他日夜操持的政事,往帶湖家中而去,妻子秀琴和孩子們還在等著自己呢,帶湖的山山水水也等著自己呢,還有那塊耕種了十年的土地,離開這麼長時間,不知是否被荒棄了?陽光黃澄澄的,和割獲在道邊的稻穀一樣是豐收的顏色,將至家門,辛棄疾捋著鬍鬚,微微笑著吟出首《柳梢青》:

  「白鳥相迎,相憐相笑,滿面塵埃。華髮蒼顏,去時曾勸,閑早歸來。

  而今豈是高懷,為千里羹汁哉!好把移文,從今日日,讀取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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