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29)_學達書庫

二九

　　 §第五章　教育方面的豐碩果實

　　 §第一節　忙中偷閒，桃李滿天下

　　在王陽明的一生中，他並不是把追求功名利祿，建立「事功」放在第一位，而是要做一個「大聖人」，追求道德修養人格的完善，並且把自己所學一點一滴教給眾人，讓「人人心中有定盤針」。

　　早在當官忙於事功，平定叛亂之時，王陽明就忙中偷閒，向別人「傳道，授業，解惑」。等到正德十六年九月，他打敗甯王朱宸濠叛亂之後，回到家鄉余姚，就決心「好將吾道從吾黨，歸把漁竿東海灣」，要好好傳授弟子，從此開始了他講學的昌盛階段。

　　一開始講學，就得到了錢德洪、王畿、王艮等眾多弟子的真誠擁戴，求學者風起雲湧，震動朝野，聲勢如同旋風一般，吹向山村遍野，吹向皇城京都，吹得人心中暗暗叫好，恨不得馬上起程，找王陽明拜師學藝。然而，「萬事開頭難」，馬上就遭到了上到朝廷，下到一些腐儒的反對。禦史程啟充，給事毛玉，承首輔楊廷和就上書皇帝，說：「王陽明的理論都是偽學，與官方哲學格格不入，應該予以取締。」皇帝也是怨恨陽明，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王陽明的弟子陸澄正擔任刑部主事，就要上奏皇帝，為恩師討回清白，卻遭到了王陽明的阻止。王陽明微捋著鬍鬚，從容不迫地對陸澄說，「今天下講學之風盛行，此乃大勢所趨，而反對我講學的，必是怨恨我的人，他們空發言論，就是要引起我的憤恨，使我捲入政治鬥爭中。而我卻偏不予理睬他們，有一天謠言終會滅亡，他們有一天也會不歡而散。」陸澄聽得將信將疑，卻也只有按照恩師的意思，按兵不動。果然不出王陽明所料，不到幾個月反對王陽明學說的人就不攻自破，消聲匿跡了。而王陽明教學不但沒有停止，聽課的人反而越來越多。

　　其中弟子王艮的作用不容忽視。據《年譜》記載，王陽明居越講學時期，王艮在會稽「侍陽明朝夕」，王艮見陽明的學說不能被世人廣泛接受，就感歎說：

　　「風力不能遠行，是弟子我的罪過啊！」於是，他辭別了恩師，打著「團結山林隱逸，開導市井蒙愚，同天下為善」的旗號，坐著小木車開始周遊天下。凡所到之處，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用通俗易懂的言語講解王陽明學說的精髓，老百姓更是熱情倍至，到處奔走相告，嘴裡說的，心裡念的幾乎都是「王陽明」。

　　王艮講學的成功，無疑給王陽明學說的發展起了推動作用和巨大的鼓舞。

　　嘉靖三年（1524），王陽明在越居住有二年了。他已由二年前父喪的悲痛中解脫出來，病情也有好轉，便受郡守南大吉之邀，在稽山書院開始講學。

　　這一次將講學推向了一個新的高潮。

　　一聽說王陽明在稽山書院，無數的文人志士從天南海北，不顧長途跋涉，千里迢迢地趕來。蕭璙，楊汝榮，楊紹芳等人來自湖廣，楊仕鳴，薛宗堂，黃夢顯等人來自廣東，王艮，孟源，周沖等人來自直隸，甚至連海寧年近八十古稀的詩翁董法也拄著拐杖，抱著詩卷三步一歇地趕來了。

　　一時之間四方學者環先生之室而居，每一個僧舍常住十人之多。夜裡沒有足夠的床鋪，只好輪番睡覺。

　　可想而知，來聽講學的人真是不計其數啊！每天王陽明開始講課時，整間房子被人圍得水泄不通，有的人實在沒有立足之地，只好金雞獨立，單腳站著聽，後來都聽入了迷，也忘了自己有多累。就這樣，春夏秋冬，月無虛日，送走了一批，又有一批緊隨而來，人多得連名子也記不清了。聽完王陽明的講學，沒有一個人不點頭稱快，蒙昧的人悟出真知，糊塗的人頓時清醒。這種盛況，在中國古代教育史上真是絕無僅有，史無前例。從中也可看出，王陽明有多麼淵博，他的學說更是深入人心。面對如此眾多的弟子，王陽明怎樣才能一一傳教，答疑解惑呢？智慧的王陽明又使用了一套簡單易行的好辦法。「士之初至者，先令高等弟子教之，而後與之語。」每次新來的人，先由錢德洪，王畿這樣的高足弟子傳授入門之學，等到略有精通，再由王陽明親自傳授。這樣一來，速度大增，教授的人更多了。

　　這一年八月中秋，月白如洗。王艮等弟子建議與恩師共同歡度中秋。於是，王陽明與眾弟子在天泉橋上擺上酒宴。酒過半酣，王陽明讓弟子歌詩助興。於是，眾弟子紛紛踴躍參加，比試開了。會簫的人簫聲悠揚動聽，會琴的人手指纖細撥動，有的人在琴簫的伴奏下放聲而歌，場面異常熱烈。王陽明見大家興致盎然，任性忘情，早拋棄了人世間的一切憂愁煩惱，與眾人同歌載舞，高興得不亦樂乎。走上仕途好幾年，每次建立事功也沒有這麼高興過，今天是陽明有生以來最愜意的時刻，他望著手舞足蹈的弟子，突然有一種教書育人的滿足感，隨口而作詩雲：

　　處處中秋比月明，
　　不知何處得群英。
　　須憐絕學經千載，
　　莫負男兒過一生。
　　影響尚疑朱仲晦，
　　支離羞成鄭康成。
　　鑒然舍瑟春風裡，
　　點也雖狂得我情。

　　短短幾句，教書育人，修身養性而帶來的喜悅之情真是溢於言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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