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吳三桂大傳 | 上頁 下頁 |
一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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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須交代三桂最寵倖的愛妾陳圓圓的下落。當初,就是這個女人促使三桂「衝冠一怒」,棄明投清,從而改變了自己的命運。清軍入昆明後,在三桂的籍簿上確無陳圓圓的名字,亦不見其人。她到哪裡去了?下落何處?這已成為至今未解的一個歷史之謎。據《平滇始末》、《平吳錄》等書所載,城破時,圓圓同郭皇后,還有一個叫印太太的,一同自縊而死;又一說「陳沅(圓)不食死」;還有的說,她當了尼姑隱居起來而得善終;還有的說投滇池而死。眾說不一。清代野史說,陳圓圓的墓在昆明商山寺,甚至說她死於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墓已不復存在,也難辨真假。 直到20世紀80年代初,據報載,在貴州岑鞏縣水尾鄉馬家寨發現了陳圓圓墓,有碑一通,上面鐫刻:「吳門聶氏之墓」六字。「吳門」非指為吳(三桂)家人,而暗示圓圓籍貫蘇州,亦即「吳門」之意。至於「聶氏」,也是用他人之姓代用,這大概是為了避諱政治嫌疑才隱姓瞞名的,碑文明載當年圓圓由昆明來到貴州岑鞏平西庵為尼(庵今仍存,在今岑鞏縣大有鄉桐木寨)。何時到此?大抵是三桂反後,兵駐湖南,或許她為避禍,而悄悄遠離昆明,來此僻地隱居,故能得以善終。又據報,這個寨子有三百多戶人家,除一家之外,都姓吳。他們自稱是吳三桂的後代,祖上有訓,要為陳圓圓墓保密,所以墓才保存到今天。【《中國旅遊報》1986年11月11日,「陳圓圓及其墓地」。】圓圓墓旁是三桂的心腹大將馬寶的衣冠塚。這一切,都表明此墓的真實性。這一事實如能成立,那麼,可以認為,圓圓早在昆明城破前已離開這一危地,三桂的後人或于破城前後也躲過清軍盤察和追索,而與圓圓來到貴州岑鞏這一窮鄉僻壤,在這裡了此終生了。這只是推測,還缺乏足夠的史實依據。因此,有關圓圓晚年及死後埋葬地之謎,有待於進一步揭開。 與吳三桂同時代的清代著名詩人吳梅村唱出了《圓圓曲》,只道出了三桂與圓圓的初期戀情和歷經曲折而重新結合的一段豔史,卻是以吳氏全家的白骨為代價換取的。三十多年後,三桂與圓圓各走一途,又以吳氏滅族的血的代價而最終結束了這一度顯赫世家的歷史!吳氏家族的興衰,乃是人間一齣悲喜劇。從歷史的眼光來看,三桂的一生是「惡的歷史」,權勢欲和政治上的野心最終毀滅了他自己,也毀滅了他的子孫,累及中國蒙受了八年之久的戰爭災難。清朝為保持它的統治地位,不遺餘力地進行了這場戰爭,取得了最後的勝利。這場戰爭,是它對全國的重新統一。也許因為它進關後所得到的勝利來得太快、太容易,所以歷史賦予它新的使命:從北到南,從東到西,重新進行統一戰爭,補了入關後的一課。戰爭無疑消耗了它的實力,損失了巨大的物力、財力和人力。然而它的勝利,足以彌補所受到的損失,並且變得空前強大,使它成為不可爭辯的中國統治者!聖祖和他的大臣們已充分估計到贏得這場戰爭勝利的深遠意義,這從康熙的《滇平》一詩中,得到了充分的反映。這首詩是聖祖在得到清軍克取昆明,三桂的餘黨投降的消息時,不由得感慨萬端,揮毫而成: 洱海昆池道路難, 捷書夜半到長安(指京師北京)。 未矜干羽三苗格, 乍喜征輸六詔寬。 天末遠收金馬隘, 軍中新解鐵衣寒。 回思幾載焦勞意, 此日方同萬國歡。 【《康熙禦制詩選》,38頁,春風文藝出版社,1984年版。】 通往雲南的道路何等艱難!可是,勝利的捷報仍然在半夜傳送到北京。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並非是專用武力征討,而是恩威並重,使雲南的各民族受到感化。幸喜戰事結束,開始減少對雲南軍隊徵調和物資的徵收。在南天邊收復了昆明,兵士們可以解下穿在身上感到寒冷的鎧甲征衣了。回想起過去幾年來的焦慮和艱辛,至今日才同天下百姓舉國同歡。 這首詩,道出了聖祖接到捷報瞬間的奔湧的感情,充滿了激情和無限的喜悅。他首先想到的是雲南各族百姓從此可以獲得安寧,廣大兵士們解甲,不再遭受征伐的犧牲和痛苦。全國人民同他都忍受了數年的艱辛,終於迎來了與天下同歡的新局面! 徹底平息吳三桂發動的大規模的武裝反抗鬥爭,從根本上消除「三藩」的隱患和威脅,國家重歸一統,由大亂走向大治,大清江山從此得到鞏固。聖祖和廷臣們都把這一件事,視為清建國史上特大盛事。京內外百官紛紛上表慶賀,行賀禮。聖祖則於康熙二十年(1681年)十二月二十日,「頒詔天下」,其文略曰: 朕纘承丕緒,統禦寰區,仰惟天地眷佑之庥,祖宗付託之重,聖祖母太皇太后慈訓之殷,蚤夜孜孜,勤求化理,期於兵革寢息,海宇安。不意逆賊吳三桂,負國深恩,倡為變亂,陰結奸黨,同惡相援,抗違詔令,竊據疆土,滇、黔、閩、浙、楚、蜀、隴、兩粵、豫章之間,所在驛騷,肆騁痛毒。吳三桂僭稱偽號,逆焰彌滋,負罪尤甚。 朕恭行天討,分命六師,剿撫並施,德威互濟,或縶頸于闕下,或駢戮于師中。擒撲誅除,以次收服。乃吳三桂即膺神殛(指三桂病故),逆孫吳世璠,猶複鴟張,據大詔之一隅,延殘喘以拒命。朕惟賊患一日不除,則生民一日不靖,策厲將士,屢趣師期。於是虎旅協心,進逼城下,賊眾計窮勢蹙,通款軍門,約日獻城,凶渠授首,師克之日,市肆不擾,邊境晏如,捷書既至……神人胥悅,遐邇騰歡。 念自變亂以來,軍民荼苦,如在水火,披堅執銳,卒歲靡寧,行齎居送,千里相望,被兵之地,既罹於鋒刃,供億之眾,複困於征輸。朕憫恤民艱,不忍輒加額賦,間施權宜之令,用濟征繕之需,意在除殘,事非獲已。而身處宮寢之內,外厪閭閻之依,中夜屢興,旰食不暇,惄焉思治,八載於茲。今群逆削平,疆圉底定,悉剪除歷年之蟊賊,永消異日之隱憂,用是蕩滌煩苛,維新庶正,大沛寬和之澤……誕告天下,咸使聞知。【《清聖祖實錄》,卷99,14~16頁。參見《明清史料》丁編第10本,988~990頁、《實錄》刪除《明清史料》所全載「恩詔」即對有功人員的獎勵和對負罪之人的寬大處理的部分。】 這是一篇典型的官樣文章,完全是從清朝的立場對這一事件做了總結,觀點未必盡正確,事實未必盡真切。不管怎麼說,清朝大勝了,吳三桂大敗了。清朝完全有理由也有權力來按自己的政治需要書寫歷史! 二十、「諸逆」授首 吳氏政權的覆亡,招致整個家族的毀滅。吳氏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幾乎沒有一個善終的。除了吳三桂和他的妻子張氏死于昆明城陷之前,免受斧鉞之苦,其餘無不死於非命:其子、孫、侄如其子吳應熊、其孫世霖、世璠,侄吳應期、女婿等等,或慘死于闕下,或斃命疆場,或飲刃於宮室,或相殘于蕭牆,而他們的家屬或株連同死,或沒入官府為奴,連三桂的美妾亦被奪占。他儲積的龐大家產也於一日之間化為烏有。結局是很悲慘的。三桂的部屬、同盟者,其首要分子和骨幹也幾乎難逃厄運,紛紛被押上斷頭臺。這是三桂失敗的直接後果之一。 吳氏滿門滅絕,並未使聖祖和廷臣們感到絲毫憐憫,相反,他們認為必須這樣做。他們看到吳氏家一顆顆人頭落地,報以滿意的欣慰。政治鬥爭如同戰場上兩軍格鬥,你不殺他,他一定會殺你,二者必居其一。誰若手軟,或稍一遲疑,性命就會被對方取去!所以,同自己的最危險的政敵作殊死之鬥,根本不需要憐憫,也不需要有點滴的同情,要的就是鐵的手腕,流血的鎮壓。這才是一個政治家的特色呢。聖祖當之無愧!戰爭已經結束了,一切生死予奪大權重新操在聖祖和朝廷之手。本來,亂源業已清除,照理說,一切都成為過去,應面向未來,如何治理國家。但是,事情遠未結束,他們還感到只鎮壓吳三桂一族還是不夠的,必欲把其黨羽全部乾淨、徹底地消滅掉,如斬草必須除根,不留一點兒令人不安的隱憂。於是,清洗與鎮壓同時進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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