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吳三桂大傳 | 上頁 下頁
一二一


  幾天後,聖祖又指示兵部行文,轉告正在荊州前線的貝勒尚善:「若嶽州可取,即速進兵,如勢有未便,不宜輕動。」尚善接到行文,立即回奏:他們正在準備攻岳州的戰具,岳州的吳軍也加強了防禦措施,部署周密,無懈可擊。他們打算移營進兵,又怕正值雨,江水泛漲,營壘前後,都被水包圍,而且雙方船隻相距很近,荊河口則在清營後側,吳軍又佔據上游地段,不免令人十分擔憂。按聖祖指示,不宜輕動,他們就想暫停進兵,以等待機會。【《清聖祖實錄》,卷52,8~9頁。】聖祖得報,只好同意暫停進攻,原令湖廣總督蔡毓榮率兵前去助戰,現仍回荊州待命。【《清聖祖實錄》,卷52,20頁。】聖祖指示:嶽州卒難攻取,若不速取長沙,恐怕叛軍又增強守備,先令分兵留守要害,速取長沙。

  清軍統帥岳樂提出,他想先剿除江西叛軍,無後顧之憂,然後分防險要,率師前往。

  聖祖針對岳樂的回奏,就全域的戰略作出如下分析:

  逆賊吳三桂,久據湖南,奸宄乘勢竊發,滇、黔、川、閩遂爾淪陷,廣西、陝西逆孽猖獗,湖南一隅,誠賊根蒂,四方群冠所觀望,必速滅吳三桂,底定湖南,則各地小丑,聞風自散。今荊州兵未能渡江,而嶽州兵又難驟進。王抵江西,宜由袁州直取長沙,一以斷賊餉道,一以分賊兵勢,一以扼廣西咽喉,一以固江西門戶,烏合之眾,自當瓦解。荊嶽大兵即可乘機直進。況寧羌告變,川賊必通楊(來嘉)洪(福)二賊,窺我鄖襄,擾我獻鄧,侵我荊州後路。揆其大勢,進兵湖南,斷不容緩。且南方卑濕,延至夏月,雨連綿,大兵坐守日久,不但戰馬多斃,糧餉亦恐不繼,是進取湖南,不再計決矣。王宜將江西要地,速行整理,稍有就緒,即進取湖南,勿得坐視,致誤機會。【《清聖祖實錄》,卷52,19~20頁。】

  聖祖再次強調,進取湖南,速滅吳三桂,刻不容緩,不能有任何動搖!是時,清「大兵全駐荊(州)、嶽(州)」,正待發起總攻擊。【《清聖祖實錄》,卷52,20頁。】

  針對清軍的戰略,吳三桂採取以下措施:

  一是在嶽州、澧縣水陸要衝部署重兵,對抗江北的荊州清朝大軍,使其不得渡江;

  二是由長沙分兵,進入江西,力圖打通與福建的通路,與耿精忠會合。吳軍攻袁州,連陷萍鄉、安福、上高、新昌諸縣城。三桂遣將士七萬、「倮」三千堅守醴陵,外築木城為護衛,加強此城防禦,意在保障長沙的安全,聖祖聞訊,急命安親王岳樂為「定遠平寇大將軍」,統帥入江西,先後攻克上高、新昌、東鄉、萬年、安仁、新城諸縣,再克廣信、饒州。三桂婿夏國相堅守萍鄉,清軍久攻不下。雙方在江西的爭奪繼續進行。

  三是由四川進陝西,溝通興安、漢中的叛軍,進而與王輔臣會合,逼京師。當王輔臣在寧羌叛變的消息傳來,三桂大受鼓舞,即採取上述戰略,於康熙十四年五月,自常德赴松滋,親自部署和指揮作戰,他調來大批戰船,分佈在虎渡河(今仍名,屬湖北省境)上游,截住荊州與嶽州清軍的咽喉。三桂揚言渡江與清軍決戰,欲決堤以江水灌荊州。該城地勢低窪,城南門外五裡即長江。為防江水灌城,在東、南、西三面皆築有長堤。因此,它最怕決堤,如「決江水則荊州之人可使為魚鱉,不可守也」【《廣陽雜記》,卷4,201頁。】。有人向三桂建議,決荊州大堤,必破荊州。【《廣陽雜記》,卷4,204頁。】三桂顧慮到該城數十萬生靈,不忍心決堤,水淹清軍,殃及百姓。他揚言進攻、卻是用聲東擊西之計,以自己親臨松滋,擺出進攻的態勢,來吸引住荊州的清朝大軍,暗地裡卻分出守嶽州的部分精銳,進據宜昌(湖北宜昌市)東北的鎮荊山,約集王會、楊來嘉、洪福等攻湖北的穀城(今仍名)、鄖陽(鄖縣)、均州(鄖縣與均縣之間)、南漳(今仍名)等城,目的是打通西北之路。聯絡王輔臣。三桂此舉,並未取得成功,清統帥勒爾錦令貝勒察尼等率部阻擊,將叛軍擊敗,清軍的壓力稍得緩解。【《逆臣傳·吳三桂傳》,卷1,21頁。】

  吳三桂三方並舉之策,已使清軍的統帥們感到驚慌,一方面拼力應戰,一面向朝廷報警,驚呼「賊勢甚熾,我兵力單」,再次懇請聖祖加派援軍,要求「速行赴援」。

  聖祖看完奏報,十分生氣,因為他已經掌握前線的軍情,主帥勒爾錦明明是在說謊,將真實情況隱瞞不報。聖祖所得的情報,是禮部員外郎王詔提供的。他受聖祖派遣,於康熙十三年三月隨從順承郡王勒爾錦到了荊州,參贊軍務。他來此快兩年了,把一切情況都看得明明白白。於是,他給聖祖上了一道密疏,寫道:他剛到荊州時,常德、嶽州、澧州尚未陷落,只要清兵「鼓行而前」,湖南已失城池是可以收復的。可惜沒有作這樣的計劃。要不然,可「屯兵要害」,長江為我所控制,而彝陵、岳州兩路,叛軍難以兼顧,可是計又不出此!再不然,亦可乘叛軍初到湖南無備,立足未穩,清軍乘機渡江,攻取南岸,為可攻可守之計,也不至於使叛軍深溝高壘,極難搖動。可是計又不出此,遂使叛軍得逞,清軍數十萬,金錢萬萬計,雖廣開財源也無法保證供應。而湖南米價三倍於前,「民困追呼,又苦轉運」。這樣下去,恐怕將來叛變的就不止耿精忠、孫延齡、王輔臣、楊來嘉「諸凶」了。眼下,馬匹倒斃十之五六,兵士死亡十之二三,倖存者銳氣全銷,「羸病相半」,時勢令人擔憂。臣請統一旅為諸將先驅,不幸死於疆場。猶勝於坐待亂民刀加於腹!乞請下令勒爾錦刻期進討,毋稍逗留。【《茶餘客話》,卷8,199頁。】

  王詔疏報的情況,確屬實情。且不說清軍初到荊州不渡江,不敢發起進攻,就說在聖祖的嚴督下,一部清軍渡江,駐營離嶽州七裡遠的七裡山上,畏懼吳軍防備嚴密,就是不敢進攻。「嘗揚言某日進兵,至期寂然,如是者非一。」如遙見洞庭湖中,有吳軍戰船出動,清軍水師僅「鼓棹以待」;聽到吳軍發炮,清軍也「發炮以應之」。統帥尚善等將領,于「軍書之暇,唯高臥一笑而已」。這些將領每天除了閱批或上報軍書,無事可做,便高臥營帳之中。軍情如此緊急,他們卻格外輕鬆!而國家軍費開支浩大,「國用大絀」,他們無動於衷。【《漫遊紀略》,「楚遊下」,卷4,11頁。】

  王詔的密奏,報到北京,聖祖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他所看過的所有荊州前線的奏報,幾乎都是勒爾錦、尚善等人的請兵請餉,不見進兵之期。王詔密報了實情,他怎能不生氣呢!當即揮筆寫諭旨,嚴厲責備。他寫道:當初一得到吳三桂叛亂消息,即發大兵,派前鋒統領碩岱、都統巴爾布等人率前鋒護軍,日給芻秣,令其疾馳,巴爾布到荊州時,叛軍尚未至常德、澧州。所率前鋒護軍,每佐領下出五名,兵力不算弱。可是他們卻不急於渡江,遷延遲誤,而常德、澧州遂叛。你親統大軍至荊州,仍不立即渡江進取,致令吳三桂一至而常德等城遂為他所據。都統朱滿率兵至武昌時,岳州、長沙還沒叛變。你又不急趨鎮守,逍遙武昌,六百里路,竟走了一個月!而長沙、嶽州又陷落了。巴爾布等人畏縮不前,坐失險要,使叛軍從容得據湖南,使我軍難以攻取,且靡費糧餉,更倍於他處。

  聖祖在批評勒爾錦等人之後,總結失敗原因,說:追究清軍寸步不能前進,是因為「賊渠」與我精兵相持荊、嶽間,而廣西孫延齡、福建耿精忠相繼叛變,「賊寇」蜂起。在此之前,曾指示你們在荊河口以內,要考慮何處設兵防守。你們說,「賊船」上下江中,都取道荊、嶽,很容易偵知,等有情況時,就近調遣,可以立時到達。而此刻又說,吳三桂來犯荊州,賊眾我寡,特請增兵,為何前後說法不一,一切軍機忽略如此地步?現在京中禁旅已遣發很多,即使再發兵,也很難迅速到達,應調附近官兵星馳赴援。目前,安親王岳樂已恢復建昌,大軍已回南昌,江蘇徽州又有滿洲、蒙古兵鎮守。令駐池州署副都統蘇郎率蒙古兵一千至武昌,留下四百人,再抽調駐兵四百,共足一千人,速赴荊州。安親王或由甯州入湖南,或由袁州進長沙,兩者任選便宜而行。【《清聖祖實錄》,卷55。18~2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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