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吳三桂大傳 | 上頁 下頁
八九


  在四輔臣執政的六年期間,三藩漸成割據之勢。他們各握兵權,擁兵自重。尚可喜、耿精忠各有旗兵15佐領,綠營兵7000人左右,丁口各2萬。【魏源:《聖武記》,卷2,61頁。】按1佐領甲士200人計算【《逆臣傳·吳三桂傳》載:「甲二百設一佐領」。】,15佐領應為3000人,加上綠營兵,各有軍隊萬餘人。這是朝廷准予額設的兵數尚、耿兩藩所設兵員【詳見《清世祖實錄》,卷133,9頁。】,除此,他們各「旗下所蓄養甚眾」【許旭:《閩中紀略》載:「時王府額計有萬餘,而旗下所蓄養甚眾。」】,恐怕要超過額兵數。吳三桂的兵員最多,實力最雄厚。他平定雲貴後,兵力多達7萬餘人,後屢經裁減,又有一些將領調離雲貴,帶走一些軍隊,仍定制53佐領,計甲士萬餘人、綠營兵12000人,總共23000餘人,還有丁口數萬。【《逆臣傳·吳三桂傳》,卷1,10~11頁。】三桂掌握的軍隊遠遠超過了尚、耿二王的兵力,比他們的總和還多一些。實際上,三桂的軍隊遠不止2萬,他明裡裁軍,暗地裡繼續徵兵,他「按地加糧,按糧徵兵」,因此,他的軍隊有增無減。【《八旗通志·蔡毓榮傳》(初集)卷197,4608頁。參見《滇策》,「藝文志」3,「蔡毓榮籌滇善後第一疏」。】如果加上他在外省的心腹將領所領的軍隊,受其控制的軍隊就更多了。三藩掌握南方數省的兵權,各領精兵猛將,形同軍事割據。

  尚、耿同三桂一樣,都享有政治上,經濟上的種種特權。他們恃此來擴展自己的實力。尚可喜專制廣東,在廣東私設徵收苛捐雜稅的「總店」,連日用雞豚及蔬菜水果等不稅之物一概加倍抽稅,其他如銅、鐵、錫、木材等除按規定納稅外,又加私抽稅,此種盤削,每年不下十余萬兩白銀。【郝玉麟:《廣東通志》,卷62,「藝文志」4;吳興祚:《議除藩下苛政疏》】總之,「凡米穀魚鹽,芻茭布帛之屬,市儈侵漁,利歸王府」【劉嗣衍:《廣州府志》,卷28,「金先祖傳」。】。廣東有通海之便,尚可喜大搞海上私販,牟取巨利。「藩府之富幾甲天下」。【《觚剩》,卷8,「粵觚」下。】耿藩所在的福建,盛產魚鹽,其「利為天下最」,百姓皆以此為生。【許旭:《閩中紀略》】耿藩「橫征鹽課」,「荷派夫驛,勒索銀米」,掠取大量財富。【《清聖祖實錄》,卷94,13頁。】他利用海運之便,跟荷蘭及東南亞各地大搞走私貿易,無所顧忌。他們同三桂一樣,各在自己的統治區非法從事種種經濟活動,已經損害了國家的利益,帶來了不良的政治影響。

  吳、尚、耿一方面搜刮民財,聚斂財富;一面伸手向朝廷索取千百萬糧餉和經費,用於養兵和行政及生活開支。三藩所屬將吏士卒所需俸餉,動以巨萬,徵調各省「協濟」雲貴、廣東、福建。以順治十七年為例,雲南一省年需俸餉900余萬兩,「天下正賦錢糧其數當不及此也」【王命嶽:《恥躬堂文集》,卷4,「論滇餉疏」。】!加上福建、廣東兩省餉銀。共需2000余萬兩。而這年的全國軍餉也才不過1700余萬兩。康熙五年(1666年),左都禦史王熙指出:「直省錢糧,半為雲貴、湖廣兵餉所耗。就雲貴言,藩下官兵歲需俸餉三百余萬,本省賦稅不足供什一(十分之一),勢難經久。」【《清史稿·王熙傳》,卷250,9694頁。】因此說「天下財賦,半耗於三藩」【《聖武記》,卷2,62頁。】,實非虛語。朝廷儘量滿足他們的要求,還是常常不夠用,因欠餉而發生兵士逃亡、暴動的事時有發生。每有餉不足,他們就連章告急;有了剩餘,隱匿不報告,支用情況,也不叫戶部核查。三藩需求浩大,常使各省為難,也使負責錢糧的戶部疲於奔命,整個財政為此陷入困難的境地。【《明清史料》丁編第8本,「平西王吳三桂密奏本」。】

  三藩的存在,在經濟上已成為國家的巨大負擔。

  至撤藩前,尚可喜年老多病,獲准由其長子尚之信理事,【《清聖祖實錄》,卷37,9頁。】他「以凶虐橫於粵」;耿精忠「以稅斂暴於閩」,三桂在雲南「尤驕縱」。【《聖武記》,卷2,62頁,參見《清史稿·吳三桂傳》】

  顯而易見,三藩問題日益變得嚴重起來。造成這一後果,要而言之,有兩個方面的原因。一是吳、耿、尚「三王」有意保持和擴大自己的實力;二是從順治到康熙初年,兩朝給予他們過多的特權和優待,在客觀上鼓勵和助長了他們的勢力的惡性膨脹。他們久握精兵,橫行一方,自行其是,不能不與日益加強的中央集權和國家的統一產生尖銳的矛盾。因此,造成這個政治後果,朝廷應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康熙六年(1667年),聖祖剛滿14歲,已到了獨自處理政務的時候了。七月,舉行親政大典,輔政四大臣(首席輔政大臣索尼剛去世)已完成歷史使命,正式把朝廷大權移交給這位少年天子。過了兩年,康熙八年(1669年)五月,聖祖毅然下令逮捕了專橫跋扈的四輔臣之一鼇拜,才真正把權力收歸自己手中。聖祖親政,乾綱獨斷,標誌著以君主為核心的中央集權在迅速加強,一個新的歷史時期已經開始。不言而喻,形同割據的「三藩」跟日益加強的中央集權的矛盾和衝突就不可避免了。

  聖祖久有撤藩之意,據他自己說,「朕自少時,以三藩勢焰日熾,不可不撤」【《清聖祖實錄》,卷99,8~9頁。】。他聽政以來,以三藩及河務、漕運為三大事,「夙夜厪念,曾書而懸之宮中柱上」。至康熙三十一年,字跡還保留在柱子上。【《清聖祖實錄》,卷154,10頁。】聖祖以敏銳的目光洞察三藩對國家已構成腹心之患,把它列為自己執政所必須解決的三件大事的頭等大事,時刻思慮裁撤的時機與辦法。

  聖祖深慮「三藩俱握兵柄,恐日久滋蔓,馴致不測」【《清聖祖實錄》,卷99,8頁。】,雖早有撤藩的打算,又以三藩掌握精兵猛將為憂,不敢貿然採取行動。在撤藩前的一兩年間,即從康熙十一年到十二年初,聖祖十分關注雲貴的動向,有目的地進行人事變動,多方籠絡三桂的部屬。

  康熙十一年(1672年)七月,聖祖突然決定「敘征緬甸,獲偽永曆朱由榔及進雲南、貴州、征水西功」,大賞三桂屬下有功將士;授給都統何進忠為一等精奇尼哈番,護軍統領夏國相、副都統吳應正為一等阿思哈尼哈番;都統吳國貴、副都統高得捷、高拱、參領傅其棟為二等阿思哈尼哈番;已故副都統楊珅之子楊延先為一等阿思哈尼哈番;已故副都統李天植、傅文元之子李廷璧、傅天柱為二等阿思哈尼哈番;自護軍參領楊奉元等以下127人,都各授給世職不等。【《清聖祖實錄》,卷39,12頁。】

  征雲貴事已過去了十餘年,卻遲至康熙十一年才敘功給授,從中可以窺見聖祖有意施恩于三桂將領,加深他們對朝廷的感情,使他們對朝廷懷恩圖報。

  聖祖提拔三桂部將,委以重任。康熙十一年五月,聖祖任命三桂藩下參領張足法為雲南援剿右鎮總兵官。【《清聖祖實錄》,卷39,6頁。】張足法從參領一下子提到總兵官,實為破格提拔,聖祖特在北京接見他,面授機宜:「茲特簡授爾邊疆總戎之職,爾其練習兵卒,修整器械,俾兵民相安,副朕一體愛養至意。」【《清聖祖實錄》,卷39,12頁。】同年六月,把雲南「義勇營」總兵官馬惟興調到福建興化任總兵官。【《清聖祖實錄》,卷39,8~9頁。】七月,特派一等侍衛吳丹前去傳達他的諭旨:「茲授爾福建濱海重地,特加恩賚,異於別鎮,爾須加意鎮守,以盡厥職。」賞給馬惟興金盔甲全副、表裡各兩匹。【《清聖祖實錄》,卷39,16頁。】聖祖的諭旨和賞賜,向馬惟興明示,皇帝特別看重他,給予比其他總兵官更優厚的禮遇。聖祖對張足法、馬惟興的提升和諭旨,接見、派專使賞賜,都是不同尋常的。在此之前,聖祖還提升參領王永清為貴州黔西總兵官,升雲南左鎮中軍副將王景為雲南援剿右鎮總兵官,【《清聖祖實錄》,卷34,12頁、14頁。】聖祖的舉動,使人強烈地感到,他有意識地在分化三桂的勢力,力圖把他的心腹人物拉出來,作為朝廷的耳目,以備將來之用。

  與此同時,聖祖也把自己親信之人派往雲貴。康熙十年(1671年)初,聖祖簡派吏部右侍郎曹申吉為貴州巡撫。【《清聖祖實錄》,卷35,6頁。】此人不爭氣,後來三桂叛亂時,他叛清降吳。調原任貴州巡撫佟鳳彩出任河南巡撫。同年四月,雲南巡撫李天浴「疏請終養」,聖祖批准。【《清聖祖實錄》,卷35,24頁;卷39,19頁。】五月,另派原任江甯巡撫朱國治為雲南巡撫。【《清聖祖實錄》,卷36,4頁。】雲貴總督是在康熙七年底任命的,原任總督卞三元是三桂的人,他提出「終養」老母,聖祖也不慰留,馬上提升直隸巡撫甘文焜為雲貴總督,八年初,又加兵部尚書銜,以重事權。【《清聖祖實錄》,卷27,21頁;卷28,5頁。】康熙十一年五月,升陝西隴右道李興元為雲南按察使司按察使。【《清聖祖實錄》,卷39,2頁。】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