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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以馬吉翔為首的一夥人,繼續把持這個流亡政權的朝政。本來,他們已無公事可辦,仍在這個流亡政權中操持一切。九月間,緬甸國王提供新收穫的稻穀,永曆指示,分給從官中生活困難的人。馬吉翔卻據為己有,私自分給與自己親近的人。諸臣紛紛不平。總兵鄧凱大聲斥責:「時勢至此,還敢蒙蔽皇上,升鬥之惠,不給從官,良心何在?」馬吉翔惱怒,命他的人將鄧凱「掀跌階下」,將腳摔壞,差點摔死!馬吉翔專權,坑害良善,不一而足。永曆小朝廷被逐出中國,流亡緬甸,已是國破家亡,身在異域,尚醉生夢死,黨爭伐異,真是腐敗到了何等地步!難怪緬甸一些老成官員私下感歎:「天朝大臣如此嬉戲無度,天下安得不亡!」【以上見《狩緬紀事》,10~11頁;參見《也是錄》,212~213頁,《行在陽秋》,卷下。】

  再說李定國自磨盤山敗後,收拾餘眾,沒有趕上永曆一行,又想到君臣俱死無疑,不如另做打算。他聽說白文選在木邦,便去找他,說:「主上入緬,敕漢兵入關。我若深入,恐生不測,萬一北兵(指清兵)有警,此地無險要可禦,莫若妥擇邊境,屯集作後圖。」文選的想法卻不同,他認為永曆左右無重兵,欲單身前去護衛。兩人意見不合,定國率所部從孟艮抵猛緬駐紮,招集流散各處的潰眾,聲勢稍振。【《小腆紀傳·李定國傳》,卷37,364頁。參見《三藩紀事本末》,卷4,73頁。】

  定國走後,白文選率將士入緬甸,尋找永曆。兵臨阿瓦城,距永曆所在井梗僅60裡。緬甸王派人通知永曆,漢兵四集,請下令阻止。諸臣集於永曆舟前會議,要求與白文選聯絡。總兵鄧凱、行人任國璽請行。大學士馬吉翔專權,害怕他們向文選揭露他的罪過,極力阻止,暗中向緬甸人說:「此二人無家,去則不還矣!」緬甸不准行,又不告知文選確信,文選只好退兵。【《小腆紀年附考》,卷19,27頁。】

  永曆的一些將吏以緬甸不是久居之地,想要離開,另謀出路。黔國公沐天波、綏甯伯蒲纓、總兵王啟隆在一棵大樹下,商議離緬甸之計,便邀來馬吉翔同議。沐天波等提出,到戶臘、孟艮等處,找李定國,「尚可圖存」。馬吉翔惟恐投到定國軍自己失去權勢,反對離開緬甸,說:「如此,我不復與官家事,諸公為計可耳!」沐天波三人一聽,默然無語,起身散會。【《小腆紀年附考》,卷19,29頁。】

  接著,咸陽侯祁三升持定國之命,率師來請永曆出緬。緬人要求永曆予以阻止。有的就勸永曆:這正是我君臣出險的一個好機會。馬吉翔又出面阻止,請派錦衣衛丁綢鼎、考功司楊生芳前去,向祁三升傳達永曆的敕令:「朕已航閩,將軍善自為計。」三升捧敕痛哭,以為永曆真的航海到福建去了,下令退兵。【鄧凱:《求野錄》】馬吉翔不惜用欺騙把祁三升騙走了。他為杜絕李定國、白文選再來緬甸迎請永曆,竟給把守關隘的官員下了一道命令:今後有一切官兵來,都給我殺了!【鄧凱:《也是錄》】

  當李定國、白文選確知永曆並沒有離開緬甸時,通過各種途徑,或派人、或收買緬甸人屢次向永曆轉達奏疏,敦請他儘快離開緬甸,特別是李定國前後奏疏三十餘道,半為緬甸人所得。但緬甸扣留奏本,也不放永曆走,實際上,已把永曆君臣扣留起來。順治十七年七月,文選率兵入緬,至阿瓦城下,迎接永曆。緬甸國王要求永曆予以制止。但永曆諸臣「燕雀自安」,不想再回到清兵佔領下的雲南,擔驚受怕,不如在緬甸更安全。所以,答應了緬方要求,「草草與之敕,令毋進兵」。文選不相信這是永曆的本意,堅持迎請。緬方拒絕。於是,文選下令攻城,眼看城將攻破,緬人急中生智,答應三天后讓永曆君臣離緬。文選退兵十裡等候。三天后不見動靜,才知道受騙上當,又發動進攻,而緬人已加強了防禦,文選的進攻非但沒有奏效,反而招致失敗,文選望城痛哭而去。【《小腆紀傳·白文選傳》,368頁;參見《小腆紀年附考》,卷20,3頁;《三藩紀事本末》,卷4,74頁。】

  文選遭此失敗,心中憤懣,必伺機再採取軍事行動。順治十八年(永曆十五年,1661年)初,他約會李定國攻緬。這時,定國已攻取孟艮,又招集慶國公賀九儀及其部眾萬人,「軍聲複震」。文選自木邦的南甸發兵,途中與定國會師,他們決心此次必攻克緬甸,救出永曆,「以成恢復中原之舉」!他們先以計取。收買緬人,給永曆送去密信,其中說:「臣等兵不敢深入者,激則生內變也。諭令扈從出關方為上策,何諸臣泄泄不以為意也!」敦請永曆速決。永曆回信慰勞。文選派人造浮橋,以迎永曆。他們的營地距永曆居地才六七十裡,以為此舉必能成功。不料被緬人偵知,將浮橋毀掉。定國、文選見此計不成,便發動進攻。

  緬人集兵十五萬迎戰于錫箔江。緬兵擁有巨象千餘頭,兼有槍炮,橫陣二十裡,鳴鼓震天,呐喊進戰。定國、文選兵不及緬兵的十分之一,武器惟有長刀、手槊、白棓而已。定國激勵部眾奮戰,大敗緬兵,被殲滅者以萬計。定國、文選揮軍,渡過錫箔江,臨大金沙江,準備渡江襲擊阿瓦城。

  四月間,定國向緬人發出通牒,要求借道入覲永曆,並提供象馬糧糗。緬甸斷然拒絕,據險設炮,加強防守,把江船燒掉,使明兵無法渡江。定國等動員士兵設廠造船。緬人以大量軍隊正面牽制明軍,又別遣奇兵偷襲船廠,將已造的船全部燒毀。明軍渡江不成,對峙下去更難,一則缺糧,一則疾病流行。軍中攜帶家屬,老幼皆有,受到饑餓與疾病的折磨,兵士與家屬相繼死亡。堅持月餘,仍被阻於大金沙江之畔。不得已,除了撤軍,別無良策。定國回軍,行至亦渺賴下,暫作居住之地,文選退回到錫箔江據守。【以上見《求野錄》、《小腆紀年附考》,卷20,5頁、9頁。參見《三藩紀事本末》,卷4,74頁。】

  永曆君臣是在吳三桂窮追不捨的情況下,倉促之中,猝然決定入緬的。永曆的本意,大抵是想作暫時的避難。因為他畢竟是中國的一朝皇帝,他不能久居異國,總是要回來的。誰料他的多數從臣並不想回國,以馬吉翔為首的一夥人,從出於控制永曆、獨掌大權的卑鄙目的出發,一再阻撓永曆離開緬甸,想方設法割斷他與李定國、白文選的任何聯繫。緬甸方面,也毫無道理地不放永曆走。其中的一個因素,就是馬吉翔挑撥和煽惑緬人,鼓勵了他們扣留永曆。所以,李定國、白文選,祁三升等與緬人屢經交涉,甚至不惜動用武力,終達不到目的,直到永曆被殺,這些亡國忠臣也未能再見上他一面。

  永曆和馬吉翔等人無論如何也不會料到,此去緬甸不回,竟招致殺身之禍,這豈不是自取滅亡!

  正當李定國、白文選與緬甸紛爭之時,在邊境的另一方,鎮守雲南的吳三桂正在向朝廷請兵進緬,力圖消滅他們。

  三桂請兵進緬,還得從裁撤軍隊說起。在雲貴大規模戰事結束後,順治十七年,朝廷準備將雲南的滿洲八旗兵撤還京師,五萬綠旗兵擬裁去兩萬。因為把大批軍隊留在雲南,耗費大量軍費開支,給國家財政造成了沉重負擔。據戶部統計,在用兵期間,雲南一省每年的俸餉銀高達900余萬兩。【《逆臣傳·吳三桂傳》,卷1。】這是一個相當驚人的數字!以順治十六年、十七年國家徵收的課銀為例,分別為2666230兩【《清世祖實錄》,卷130,17頁。】、2716816兩【《清世祖實錄》,卷144,19頁。】、即以國家兩年的「課銀」收入也抵不上雲南一年的軍費開支。如按順治十五年以前的收入來計算,相差更為懸殊。其他各省駐軍無處不需要軍費,朝廷如何能負擔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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