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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三


  三桂得到消息,沒有輕敵,決定親自率部平叛。九月二十一日,他從昆明出發,直奔石屏(雲南石屏)。那嵩遣朱養恩屯兵老武山,為其外援,又設伏大竹箐,以待吳兵。石屏土官龍世榮知道那嵩之計,便引導吳三桂繞行別道,至伏兵之後。十月九日,三桂至沅江,兵鋒甚盛,朱養恩不敢救援。那嵩乘夜,出兵劫吳營,被擊退,三桂下令掘壕,立木城圍困沅江,又造浮橋,遏其水路。直至十一月初四日,沅江仍沒有攻下。三桂向城內射去一封信,勸誘兵民活抓那嵩投降,否則,城破之日,將全城人都殺死。

  那嵩也向城外射來一封信,羅列三桂入關以來罪狀,而且還署其舊職銜,稱「山海關總兵吳三桂開拆」,三桂讀後,大怒,揮軍急攻,十一月六日,將城攻破。吳兵爭先進城,那嵩從北門馳回家中,與妻妾登樓舉火自焚,其子那燾、女婿等至親都各回自己的住室自焚,許名臣、許世勳等自殺,高應鳳、孫應鬥、周長統、馬秉忠四人被俘。【《庭聞錄》,卷3。《清世祖實錄》,卷130,11頁載:高應鳳等被殲於陣中。】吳兵進城,大肆屠殺,不少百姓死於非命,據載:「屠其眾十余萬」。【《明季南略》,卷15,481頁。】

  三桂平定了沅州之亂,局勢很快安定下來,率部於十二月二十三日還軍,回到昆明。

  順治十六年十月二十二日,當三桂正激戰于沅江時,世祖下達命令,授三桂全權治理雲南。他指示吏、兵二部說:當雲南「初定之時,凡該省文武官賢否,甄別舉劾,民間利病,因革興除,及兵馬錢糧一切事務,俱暫該藩(指三桂)總管奏請施行。內外各衙門不得掣肘,庶責任既專,事權歸一,文武同心,共圖勵策,事無遺誤,地方早享升平,稱朕戡亂柔遠至意。俟數年後,該省大定,仍照舊令各官管理。其應行事宜,爾等即行議奏。」【《清世祖實錄》,卷129,9~10頁。】

  吏兵兩部舉行會議,根據世祖指示,做出如下決定:「雲南省凡應行事宜,聽該藩遵奉上諭舉行,各衙門應遵旨,不得掣肘。至於雲南通省文武大小官員,悉聽該藩酌舉人地相宜者補授候題,請到該部之日,議複實授。如無應補之人,該藩題明前來,臣二部即行另補可也。理合會複,恭候命下,臣等遵奉施行。」

  十一月初一日,世祖批准了吏兵兩部的決定。【《明季南略》,卷15,482頁。】

  世祖和吏兵兩部把雲南的人事權、民政、軍事、錢糧及一切事務,包括對地方的興利除弊,實施各項措施等所有權利都授給三桂掌管,由他直接請示世祖批准。地方官員,從總督、巡撫到各政府部門都不得干預。吏兵部甚至把任免官吏權也交給三桂,凡他提名的,吏兵部不過履行任免手續罷了。這樣,三桂集軍民政財文大權于一身,成了淩駕於地方官之上的「太上皇」,實為世祖欽定的代理人。

  世祖對雲南和對三桂實行了特殊的政策,除此,在任何他省都無此規定。世祖說得很清楚,這是由於雲南的特殊情況而採取的特殊政策。因為雲南為「遠徼重地」,又是「初定」,局勢還不穩定,不得不由軍事上一強有力的人物掌管一切,「事權歸一」,以便應付緊急情況的出現。責成三桂掌管一切,實則是對雲南實行軍事管制。同時世祖也明確說明,此系暫行辦法,不是永久不變,等數年後,雲南形勢「大定」,各職權仍歸各官負責。然而,世祖和其廷臣的這一良好願望,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形勢的變化竟走向了反面,為三桂培植個人勢力和威望創造了條件,給國家釀成了一大隱患。

  世祖把雲南的一切大權授給了三桂,其他統帥也陸續調離雲南。多尼於十二月奉命回京,預定十七年五月到京。【《清世祖實錄》,卷135,16頁。】征南將軍趙布泰於次年二月率部班師【《清世祖實錄》,卷132,3頁。】,線國安也在此之前調回廣西。【《清世祖實錄》,卷130,4頁。】經略雲貴的總督洪承疇也在雲貴基本平定後,因目疾發作,不能正常理事。他的右眼久已失明,左眼已「昏聵」,行路須人扶持,「文字不能看見」。他自感身體衰朽,「精力已竭」,不能經理糧餉各事,上奏再三懇請解除職務,休養治病。【《明清史料》丙編第2本,9頁「經略洪承疇揭帖」。】世祖予以批准,要他回北京「調理」。【《清世祖實錄》,卷129,10頁。】

  承疇與三桂早在關外降清前,已結成世交,三桂以晚輩待承疇,十分敬重,關係很深。降清後,他們繼續保持密切關係,而此次又同征雲貴,承疇總經略其事,無處不關照他,自無疑問。及戰後,承疇又提出以一王鎮守雲南,仿元、明兩朝成例,世守此地。他明裡暗裡舉薦三桂,為他謀得永固的地盤。所以,三桂得以留鎮雲南、與承疇的支持確有一定關係。承疇行前,三桂同他密商今後大計,問以「自固之策」。承疇神秘而堅定地說:「不可使滇一日無事也。」三桂頓時領悟,立即「頓首受教」【《庭聞錄》,卷3。】。承疇的謀略,就是要讓雲南不安定,始終處於緊張的狀態,朝廷就不會收回給予三桂的一切權力,使三桂的地位日益鞏固。承疇于順治十七年正月二十日自貴陽動身,於三月初三日抵長沙,【《明清史料》丙編第2本,99~100頁,「經略洪承疇揭帖」。】從此,他們天各一方,三桂也獨立經營雲貴了。

  三桂留鎮雲南,是他生活的又一個轉折點,也是他的政治生涯的新起點。直到他去世前,他在雲南近二十年,終於釀成了清史上也是中國歷史上的一幕壯觀的活劇!

  八、請兵進緬

  永曆君臣自雲南騰越州逃跑,于順治十六年二月二十六日抵達囊木河,進至中緬邊界,離緬甸只有十裡。緬人派兵守關,防守邊界。黔國公沐天波先入關曉諭。沐氏世代守雲南,雲貴各土司,遠至緬甸,無人不知,無人不敬重。緬人一見天波至,都下馬羅拜。待天波說明事情經過,緬方同意永曆入境。但他們提出條件,「必盡釋甲杖,始許入關」。永曆只好同意,他的衛士們和中官及隨從人員,凡有武器弓、刀、盔甲、器械都從身上解下,丟至關前,多如「山積」。永曆和從員被徹底解除了武裝,才被接納入關,赤手空拳地進入緬境。【[明]劉茞:《狩緬紀事》,7頁。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

  二月二十九日,永曆和他的隨從人員到達蠻莫,緬方當地官員思線前來迎接,禮儀周到,謙恭友好。他們由蠻莫繼續前行,至大金沙江時,已是三月初二日,緬甸國王僅派4條船迎接。因為船太少,永曆選取從官646人,命他們各自買船,走小河,其餘900余人,馬940餘匹,由陸路前進。永曆離騰越時,還有將吏士卒4000餘人,但在撤退的途中,紛紛逃跑,有些人病死,現只剩下這1500餘人了。三月十八日,永曆乘舟至井梗(又寫作井亙)暫駐。緬甸國王大起疑心:「此等非避亂,乃是陰圖我國耳!」發兵襲擊,明將吏傷亡不少,其餘被緬人強逼分到各寨住戶人家,供其主人役使。這些享盡福祿的權貴們受不了污辱,氣憤填胸,像內使江國泰、總兵姜承德、通政司朱蘊金等人都自縊死於樹上。活著的人,資財都被劫奪,窮困無歸,在江上漂泊,被暹羅(泰國)人發現,願招他們去暹羅。以明宗室岷王之子為首的80餘人,便投到暹羅去了。【以上見《狩緬紀事》,8~9頁、《也是錄》,211頁;參見《永曆紀年》、《小腆紀年附考》,卷19,29頁、《雲南備征志·故實》,卷19,2頁。】

  遲至五月四日,緬甸國王才派官員並備兩隻「龍舟」,吹打鼓樂,前來井梗迎接永曆。次日動身,八日到達赭。緬方把永曆和他的所有隨從人員都安置在這裡,建草房十大間,外面「編竹為城」,作為永曆的宮垣。其他將吏「自備竹木」建房,為其棲身之所。每天派百餘名士卒「更番護守」。【《狩緬紀事》,10頁;參見《明史·諸王傳》,卷120,8151頁。】

  永曆和他的隨員在赭過起了流亡生活。開始,緬方還供應食物,沒過多久,供應日漸減少,因而度日十分艱難。永曆又患了腿瘡,「旦夕呻吟」,焦思萬慮,愁腸百轉,一籌莫展。【鄧凱:《求野錄》,212頁。】然而,隨從文武諸臣多「日以酣歌,縱博為樂」。緬民前來貿易,文武官短衣跣足,混在緬甸的婦女中間,「席地坐談」,「呼盧縱酒」,毫無顧忌,大失體統,不以為恥。永曆派各官每夜輪流巡更,他們便各找知己夥聚,「張燈高飲,徹夜歌號」。中秋之夕,大學士馬吉翔、司禮監李國泰到王維恭處飲酒,命帶來的藝人唱戲。此藝人很明事理,不禁涕泣,說:「皇上近在咫尺,王體違和,此何等時候,還欲行樂,我雖是小人,不敢從命。」王維恭大怒,拿起竹杖拷打這位藝人。哭喊聲驚動了永曆,傳旨禁止,王維恭才不敢行兇。又有蒲纓與太監楊國明開場賭博,永曆十分生氣,命衛士搗毀賭場,但他的旨意誰也不執行,「爭賭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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