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傳記 > 吳三桂大傳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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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定國敗退,回到昆明,請求永曆帝撤離。事關重大,軍情緊急,永曆召集諸臣舉行會議。已去世的劉文秀部將陳建把文秀去世前留下的遺疏呈上,請永曆赴四川,另辟根據地。劉文秀在遺疏中說:「臣精兵三萬人,在黎(平)、雅(州)、建(昌)、越(州)之間,窖金二十萬,臣將郝承裔知之。臣死之後,若有蒼粹,請駕幸蜀,臣妻操盤匜,臣子禦羈靮,以十三家(指郝搖旗等農民軍余部)之兵出營陝、洛,庶也轉敗為功也。」【《小腆紀傳·劉文秀傳》,卷30,370~371頁。】太僕寺正卿辜延泰支持劉文秀遺疏的意見,主張退至四川,「開荒屯練」,作恢復之計。中書金公趾極力反對,堅持說入川不利。 定國也持不同意見,說:「蕞爾建昌,何當十萬人之至?不加入湖南之峒,烏車裡,裡角諸蠻不相統攝,我今臨之,必無所拒。安蹕峒內,諸將設禦於峒口,勝則六詔複為我有,不勝則入交阯,召針羅諸船,航海至廈門,與延平王(指鄭成功)合師進討。」 有人對此提出異議,說:「清兵乘勝踰黃草壩,則臨沅、廣南道路中斷;且喪敗之餘,焉能整兵以迎方張之敵乎?」 原明黔國公沐天波又提出新的建議:「自迤西達緬甸,其地糧糗可資,出邊則荒遠無際,萬一(清)追勢稍緩,拒大理兩關之險,猶不失為蒙段也。」 大臣馬吉翔、李國泰都贊成沐天波的意見。 李定國不敢再爭論,哭著請留下太子督師,以牽制緬甸。永曆猶豫,不忍心把他的兒子留在危險之地。議論結果,基本聽從了沐天波的意見,不願離開雲南,只想離昆明暫避。【以上見《小腆紀傳·永曆下》,卷6,72頁。】李定國只好安慰永曆:「前途尚寬,今暫移蹕,捲土重來,再圖恢復未晚。」【《爝火錄》,卷28,926頁。】 在撤離昆明前,李定國發出布吉,通知城內外百姓躲避兵禍:「本藩在滇多年,與爾人民情均父子。今國事顛危,朝廷移蹕,勢難同爾等偕行,恐清兵一至,殺掠淫汙,猝難逃避。爾等宜乘本藩未行之時,各速遠避,毋致自誤貽戚。」 百姓從佈告中才知道局勢危急,清兵不久即將入城,無不驚慌失措,「城內外哭聲鼎沸」,都在收拾東西逃命。 十二月十五日,百官扈從,諸將護衛,永曆與大軍全部撤離昆明,奔永昌。慶陽王馮雙禮決定留下,對定國說:「某與公俱生於滇,公輔帝西行,圖後再舉為其難者,某願死守會城(昆明),與城存亡!」定國涕泣,跟他訣別。【《滇粹》,「李定國傳」,57頁。】 隨同永曆撤走的還有城內外成千上萬的百姓。李定國在佈告中已清楚地說明,他們不能伴駕同行,讓他們自行逃往安全之處。可是,當永曆撤離時,男女老少百姓都跟隨永曆一起撤走,定國只好同意。加上馬步軍隊,達數十萬人,孩子哭,婦女喊,還有老人不時地發出痛苦的呻吟聲,令人揪心難以忍受。永曆君臣與兵民出城,向西撤去。李定國親自率軍殿后,以防不測。「國勢既搖,人心思叛。」定國部將艾能奇之子艾承業糾集狄等人,在一座大寺中埋伏精兵,企圖劫持定國北逃,送清軍獻功投降。但他們看到定國嚴隊殿后而行,似乎早有準備,不敢下手,才免去一場流血之變。 數十萬百姓、兵馬西撤,擁塞道路,日行不過三十餘裡。兵士乏食,取之民間,所到之處,百姓都已逃避。連永曆吃飯也成了問題,不能頓頓飽餐。行路艱難,沒有足夠的食品,不少人因饑餓與疾病倒在路上……才出昆明,不過幾十裡左右,剛到碧雞關(昆明西,今仍名),路窄,人馬更加擁擠,「哭聲震地」。永曆忍不住命令停車,站起身來,手扶沐天波,回頭眺望昆明宮闕,一行熱淚滾湧而出,帶著淒苦的哽咽聲說:「朕行未遠,已見軍民如此塗炭,以朕一人而苦萬姓,誠不若還宮死社稷,以免生靈慘毒!」說完,放聲大哭。天波極力勸說寬慰,正巧定國也飛騎趕到,請永曆繼續前進,安慰兵民之心。永曆這才止住了哭聲,重新坐下,駕車禦夫一聲吆喝,數匹健馬昂首嘶鳴,拉著車子小跑起來……【《爝火錄》,卷28,927頁。】 對於永曆政權來說,充滿災難而不幸的一年過去了,在顛沛逃亡中迎來了新的一年——順治十六年(永曆十三年,1659年)。正月初一,正值元旦之日,永曆和他的文武將吏逃到雲南的西部永平(今仍名)。不言而喻,元旦佳節給這些逃亡的人們能帶來什麼歡樂呢? 正月初三日,吳三桂與其他兩路軍浩浩蕩蕩開進昆明城。【楊陸榮;《三藩紀事本末》,卷3,69頁。】中華書局,1985年版。南明衛國公胡一青、提學道徐心箴、光祿寺卿黃複生、提督劉之扶、土司總兵龍世榮等一批將吏向清軍投降。清兵雲集,大肆抄掠降眾和明逃亡士兵,「無所不至,滇民水深火熱」。【《明季南略》,卷15,478頁。】 清三路軍統帥會師昆明,不想給永曆以喘息之機,很快會商下步軍事行動。商定出兵日期,決定信郡王多尼駐守省城昆明,以征南將軍趙布泰領中路人馬,繼續追剿。正月初八日,三桂移師羅次縣(昆明西北的金水河,今稱綠汁江之東側),準備出擊。但為加強軍事進攻的實力,多尼也遣自己所部參加追剿,而他也很快地投入了軍事行動。 永曆君臣在崎嶇的山間小路上繼續西逃。初四日,至永昌(雲南保山),不見清兵追擊,就在這裡安頓下來。【王夫之:《永曆實錄·李定國傳》,卷14,135頁。】李定國請求允許他堅守永昌東北的重鎮大理,作為永昌的後備。永曆批准了他的請求。定國到達大理不久,白文選率潰兵自霑蓋撤到這裡,列陣大理城外的下關,余眾尚有萬餘人。定國率數百騎兵迎接。文選一見定國,不勝憤激,一邊流淚,一邊斥責他:「人主(指永曆)以全國全師恢復宗社之重任,付託於公,一旦至此,誰執其咎?公于羅(遮)炎河因先走矣,其見無數萬人民搶天呼地,悉鋒刃之慘戮乎?」定國忍不住大哭:「事既如此,夫複何言!惟本此孤忠,死而後已,以報君父,以結此殘局。」定國如此悲痛,文選不忍心再斥責,便收住了眼淚,說:「帝行矣,請公先行,文選留後。」於是,定國又回到永昌。大理北有一玉龍關,正當通永昌的要道,文選率殘部駐守這裡斷後。【《滇粹·李定國傳》,57頁。】 永曆在永昌暫時得到喘息,便下了一道「罪己詔」,自責其過失。定國自知指揮失誤,致有此慘敗,主動上繳永曆賜予他的統帥之權的「黃鉞」,請求給予削秩降級的處分。永曆不同意,說:「是國之禍,王何罪焉!」【《小腆紀傳·永曆下》,卷6,72頁。】 二月初二日,多尼令三桂自羅次出師,貝勒尚善領兵隨征,征南將軍趙布泰于同日從昆明出師。九日,三桂與趙布泰會兵于鎮南州(雲南南華),在鎮南州西北的普淜(洱),與明總兵王國勳部激戰,王國勳戰死,楚雄全郡被清兵攻陷。十五日,三桂與趙布泰揮軍進至玉龍關,擊敗白文選、張先璧、陳勝所部,斬殺明兵4000餘人。獲「鞏昌王」金印1顆,生擒總兵呂三貴,獲象3只、馬140匹。【《清世祖實錄》,卷125,28頁;參見《三藩紀事本末》,卷3,69頁。】文選敗退,由河木和(瀾滄江東岸,永平南),經右甸(昌寧),又退至鎮康州(鎮康北),進入緬甸境內的木邦。三桂部佔領了大理。 李定國聞玉龍關失守,急派總兵靳統武率四千兵馬保護永曆迅速撤離永昌,十八日,逃至騰越(今騰沖),沐天波、馬吉翔等隨行,文武官員尚有400餘人。【《小腆紀傳·永曆下》,卷6,73頁。《爝火錄》,卷29,稱:「時從官文武約千餘員」。參見《三藩紀事本末》,卷4,70頁。】 三桂率部緊追不捨,追至瀾滄江,明潰兵燒毀鐵索橋,吳軍與趙布泰等部紮筏過江。十八日,進入永昌,永曆已逃走三天,也於這一天到達騰越城。三桂在永昌城安撫未逃民眾,未加搶掠,就嚴師出城,尾隨永曆君臣之後,繼續向西追擊。但貝勒尚善予撤永昌守門兵丁,致使軍士入城傷殘百姓,副都統傅喀俘掠良民,縱兵擾害永昌百姓。事後,尚善、傅喀,及有關的都統巴思漢、胡沙等都分別受到降職、罰俸等處分。【《清世祖實錄》,卷138,12~13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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