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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農民軍大戰石河西,李自成又以部分兵力攻打北翼城。「此城逼山受敵」,農民軍集中兵力直取,欲打開一缺口,佔領山海關,因此「日夜狠攻」。負責指揮守北翼城的山海關副總兵冷允登拼死防守,屢次擊退,又屢次進攻。至次日晨,農民軍蜂擁強攻,竟直撲到城下,有的已登城,情況十分危機,冷允登只得率親丁拼力堵擊。「正在呼吸存亡之間」,急請三桂撥兵支援,及時趕到,才把已爬上城的大批農民軍擊落至城下。【《明清史料》丙編第5本,414頁。】當地鄉紳馬維熙、劉克禮、呂鳴章等十人率鄉勇「總理」和「協理」鎮城與東、西羅城,而東羅城「孤當賊沖,危機勞瘁,倍於兩城」【《明清史料》丙編第5本,449頁。】。馬維熙等備擊農民軍,保住了東羅城。

  吳軍在處於劣勢的情況下,承受住了英勇善戰的農民軍的不間斷的重擊,與之大戰一整天,曾幾度危機,又幾度轉危為安。戰況已顯示出吳軍的頑強戰鬥力,稱得上是一支勁旅。這是其他各鎮明兵所不能比的,也不是農民軍向北京進軍中所遇到的那些一觸即潰的明兵。戰況表明,吳軍並不是如人們所想像,以為它不堪一擊,農民軍可以輕而易舉得到山海關。事實的確不是這麼簡單。農民軍要想徹底擊敗吳軍,必須要付出更高的代價。

  當天晚上,三桂見農民軍銳氣正盛,便把主力撤回關城,雙方轉為炮擊不止,爆炸聲在夜空中轟鳴,如天際的雷聲,顯得沉悶、有力,似乎大地也為之抖動,剛進至距山海關十五裡外的清軍不由得一陣心悸……

  有詩為證:

  逾日敵兵至,
  接戰西石河。
  偽降誘賊帥,
  游騎連北坡。
  將令屬偏裨,
  盡殲副城阿。
  遙望各喪膽,
  逡巡返巢窠。
  我兵亦退保,
  竟夜嚴巡呵。【《臨榆縣誌》,卷8,《輿地編·紀事》】

  這十句詩說的正是二十一日一整天的戰事。不事渲染,也無誇張,為我們再現了當時雙方爭戰的一幅清晰的畫面。

  多爾袞剛出營,三桂的哨騎便來報告農民軍已佔領一片石。他當即命令諸王各率精兵向農民軍發起攻擊,圖賴率前鋒兵與唐通的騎兵數百人相遇,一舉將其擊敗,生擒兩人。【《清世祖實錄》,卷4,16頁。】又,《國榷》、《庭聞錄》及《聖武紀》皆說唐通部兩萬人于一片石立營,並與清兵進行戰鬥。考其兩說,李自成派唐通統率數百人出關一片石,兵力如此之少,不足與關內一側農民軍夾擊吳軍,似不大可能。《明季北略》載三桂「突圍」出關外,面謁多爾袞,可見關外一側仍受到唐通部包圍。這表明清軍已開始參戰。這次戰鬥,規模不大,更激烈而又具有決定性意義的戰鬥,是次日的第二次石河大戰。

  吳三桂料定明日必有一場惡戰。他為清軍遲遲不進關而十分焦急,一夜之中,連續多次派使者至清營,敦請多爾袞盡速入關。據載:「三桂遣使者相望于道,往返凡八次。」【《明季北略》,卷20,495頁。】中華書局,1983年版。處事謹慎的多爾袞始信三桂請兵可能真實。至下半夜,他下令清軍向山海關移動,黎明時,推進到離山海關只有四五裡的歡喜嶺。歡喜嶺,又叫悽惶嶺,位於山海關以東四、五裡之地。以往出征或戍人至此,因離家鄉而至塞外,心情「悽惶」,戍人返歸故鄉,至嶺,眼望山海關,以舉足到家而「歡喜」。【見《臨榆縣誌》】只見關上煙塵彌漫,聽得「炮聲大發」不絕。【《沈館錄》,卷7,2841頁。】

  到這時,多爾袞還沒有完全釋去對三桂的疑慮,他與阿濟格、多鐸密議說:「莫非吳三桂知道我南來,故意設此圈套來引誘我嗎?我兵曾三次圍過北京,都不能馬上攻克,李自成卻一舉破之。看來,此人的智勇必大過一般人。現在他統大軍親至,志不在小。他是否欲乘此次戰勝的精銳,有窺我遼東之意?不如分兵固守,以觀察動靜。」多爾袞對三桂、李自成都表示了懷疑,為慎重起見,他命令部隊駐紮歡喜嶺,屯兵不進。「高張旗幟,休息士卒。」【《明季北略》,卷20,495頁。】嶺上有一座威遠台,築有城堡,原是山海關前的瞭望哨所。他與諸王進威遠台,繼續觀察動靜,又遣使前往山海關,進一步等待三桂的消息。

  三桂得知清軍已至歡喜嶺,還不見清軍行動,又急忙派出山海關士紳馮祥聘、呂鳴章、曹時敏、程邱古、佘一元五人代表民意前去敦請。佘一元曾作敘事詩數首,專記此事經過,其中一首寫道:

  清晨王師至,
  駐旌威遠台。
  平西召我輩,
  出見勿遲回。
  馮呂暨曹程,
  偕餘五騎來。
  相隨謁攝政,
  部伍無喧豗。
  范公致來意,
  萬姓莫疑猜。
  煌煌十數語,
  王言實大哉。
  語畢複賜茶,
  還轡向城隈。【《臨榆縣誌》,卷8,18頁。】

  這首詩真實地記敘了他們五人面謁多爾袞的詳細經過。佘一元首先點明清軍在二十二日晨已到歡喜嶺,三桂委託他們代表他去見攝政王多爾袞,並囑他們速去速回,透露出三桂的急迫心情。他們到了威遠台,多爾袞立即接見,還有範文程陪同,「賜坐賜茶,款接溫藹」【《臨榆縣誌》,卷21,「事實篇·鄉型」。】。範文程向他們說明清軍此次出兵的意圖,請他們轉告山海關軍民不需「疑猜」。多爾袞「煌煌十數語」,無非把他們出征前規定的政策及幫助三桂報君父之仇的堂皇之言解釋一番,這使佘一元等五人置信不疑,倍加感激。說完,又一次賜茶,就告辭回關。從詩中所說,已知這次會見短促,因軍情緊急,僅「十數語」而罷。

  會見結束,多爾袞派範文程隨同佘一元五人返回山海關,面見三桂,「曉諭軍民」,通告清軍即刻入關。範文程是清朝的高級決策人物,他的到來,對三桂是個很大的鼓舞。他跟三桂說了些什麼,沒留下任何記載。但範一去山海關,三桂即決定面謁多爾袞。這正是多爾袞所渴求的。他遲緩不進兵的目的是,迫使三桂親自出馬,當面把話說清楚。這裡面當然包含了誘三桂投降的基本意圖。

  天已大亮,哨探不斷送來農民軍正在迅速集結,準備攻城的消息。三桂更是焦急。他感到此時必須親自走一遭,當面敦請進兵。他點齊十余員將官、精騎數百,三桂出關迎清軍的將士人數,各書記載不一,有的說「從數騎」(《鹿樵紀聞》),有的說「將數百騎突圍出關外」(《平寇志》),有的更說「自率精銳千余騎出關」(《平吳錄》),惟目睹此事的隨征朝鮮麟坪大君得其真,說三桂「親率百騎出城」,此說是(《沈館錄》)。出關「突圍」,關上放炮助威,一口氣馳至歡喜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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