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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四


  甄尋一著得手,還上了癮了,老爹捧著右伯的印信剛要走馬上任,甄尋又弄了一道符命,這道符命可厲害,直接就要求把那位曾經是平帝皇后後來改為定安太后再後來又改為黃皇室主的王莽的女兒許給他甄尋當媳婦兒。

  王莽這回可再也不能睜一眼兒閉一眼兒了:「小子也太欺負人了,這不是得寸進尺嘛!黃皇室主是什麼人?那是天下母!小子歪腦筋都動到國母頭上了,過幾天還不乾脆要予禪位給他?這叫什麼符命?假的!」

  警車拉著笛兒就直撲甄府。許是甄尋心裡有鬼,早就做好了應急準備,宮裡王莽剛一跺腳,他小子就撒了鴨子。苦了他老爹剛任命的右伯,還沒來得及離開長安去當他的封疆大吏,就被如狼似虎的羽林軍給摁住了。

  甄豐知道今天怎麼也沒活路了,沖哥兒幾個直央音:「辛苦辛苦!這裡頭有誤會,我這就跟幾位進宮去見皇上!那什麼,容我先去撒泡尿。」

  進了茅房,解下褲腰帶,往梁上一掛,讓誰入套兒啊?他自個兒先入了套兒!

  甄豐一死,王莽火更大了:「這就更明白了!一準兒是假造符命啊!畏罪自殺?不還有你兒子呢嗎?你們幾個也真棒槌,寧可讓他尿褲子也不能給他自殺的空兒!罰你們一年的俸祿,全都給予戴罪立功去追捕甄尋,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把他給逮捕歸案!」

  溜溜兒地抓了一年多,總算在華山把小子給擒住了。小子也缺,臨死還拉了幾個墊背的,供出不少「同謀」、其中有國師劉歆的兩兒子侍中東通靈將五司大夫隆威侯劉棻、右營長水校尉伐虜侯劉泳;有劉歆的學生詩中騎都尉丁隆,連王莽的堂弟左關將軍掌威侯王奇也攀扯在內。甄尋是想,這都是您的親朋好友、得力幹將,看您怎麼下手!

  王莽捏著甄尋這份口供,就像捏著一顆冒著煙的手榴彈,出手吧,可就要傷不少人,不出手吧,就得炸著自個兒、炸著自個兒坐著的這把盤龍金椅。

  正在為難之際,繼承了陳胡王香煙的統睦候、五威司命陳崇進來了:「皇上,您還沒拿定主意啊?朝野上下可都眼巴巴看著呢!」

  王莽抖摟著那份口供:「不是予猶豫不定,這個案子牽扯的人太多了!除了國師劉秀的兒子、門生和予的堂弟,有名有姓的公卿、宗族、列侯也有好幾百人!予開國之初大開殺戒,只怕民心不穩呢!」

  陳崇揣摩著皇上的心思,終於明白了,皇上不是捨不得這幾個親朋好友,他是怕殺人太多招來政局的不穩定。於是,陳崇提出了自己的見解,促成王莽的決心:「皇上,想當初,」他也學會了王莽的「想當初」,不過他沒往遠嘍說,而是提起這幾年的事,「想當初,您待意設置了五威司命的官職,負責糾察彈劾上公以下的官吏,也就是說,除了太師、太傅、國師、國將他們四位,其他大小官員都在五威司命監督範圍之內。臣還記得,您給臣頒發五威司命策書的時候,曾經諄諄教導過臣,您的指示直到今天臣還記憶猶新。您叫著臣的名字:『陳崇!不守命令,是禍亂的根本;大奸巨猾,是邪惡的起源;盜鑄金錢,是破壞經濟的表現;驕奢無度,是叛逆的開端;洩漏國家機密就會招致朝政的失敗;而受了朝廷的策封,卻到領導私人家裡去謝恩,是國家滅亡的開始呢!』這六條,您說了,是國家的根本法紀,讓臣監督著朝廷百官遵紀守法,要『軟的也不吞,硬的也不吐,不欺負弱小,不害怕強暴。』您的話,臣是一直牢記在腦海裡,融化在血液中,落實在行動上!現在甄豐父子還有其他的官吏犯了法紀,您要是心疼他們,可就讓臣沒法履行職責了!況且,他們犯的不是一般錯誤,是沖著皇上您來的!據說甄尋怎麼著,手掌心兒裡還有『天子』倆字,這不簡直的就是謀反嘛!皇上,想當初,您為了維護法紀,連王宇、王獲這倆親生兒子都懲辦了,這幫人再親,還能親過您的親兒子去?」

  一番話搬開了王莽心口上的石頭。在你死我活的鬥爭中,可真是容不得半點憐憫和寬容!想當初……嗐,先別想當初了,趕緊解決眼面前兒這檔子事吧!王莽傳詔:「為嚴肅法紀,予批准,將所有與此案有關的犯罪分子,一個不剩,統統斬首!至於那幾個首惡,更是要嚴懲不貸!當年予的發派始祖虞舜,曾經流共工於幽州,放驩兜於崇山,竄三苗于三危,殛鯀於羽山,嚴厲地懲處了危害朝廷的四個凶人!如今予也照此辦理,把劉棻流放到幽州,把甄尋驅逐到三危,把丁隆誅殺在羽山!所謂流放、驅逐,不是指活人,是指他們的屍首!先在京師就地正法,再用驛車送去!對了,甄尋號稱手掌上有符命,把他胳膊卸下來,送給予看看,於就不信,老天爺會那麼待見他!」

  甄尋的胳膊送進宮來,王莽左看右看,冷冷一笑:「呸!什麼『天子』?這分明是『一大子』嘛?不對,『大』字兒還沒連上,是『一六子』!六者,戮也!老天爺多聖明,早就明示甄家父子要掉腦袋啦!快拿下去!扔嘍喂狗!」

  陳崇接上皇帝的話茬兒:「這種東西也配稱為符命?扔嘍喂狗,狗都不吃!皇上,由打甄豐這件事,臣倒想起一個問題來了,這符命啊,現在是太多太濫了,原本倒是好東西,也是咱們的專利,可這陣兒成了奸臣賊子謀取功名利祿的工具,甚至被一小撮別有用心的壞人利用來反對您,這可得趕緊想個對策呀!」

  王莽點點頭:「這個問題予也想了挺長時間,是該收收了,再這麼下去,天命就讓他們給弄亂了!這麼著吧,就讓尚書大夫趙並去檢查處理,嚴格把關,只要不是五威將帥頒佈的符命,一律不予承認,誰敢再造再獻,全都逮捕法辦!對外就說,老天爺歇長假了,從今以後再也不頒佈什麼符命了,再有就是假冒偽劣!」

  說到這兒,王莽想起來了:「五威將帥到四方去頒佈符命,算算日子也不短了,他們都回來沒有?怎麼也不說向予彙報彙報?」

  陳崇連忙稟報:「回是回來了,這些日子您不是為甄豐那假符命煩心嘛,他們沒敢彙報,伯沾嫌疑。」

  「這有什麼嫌疑不嫌疑的!他們頒佈的都是正宗的符命,怕什麼?去,快召他們進宮,七十二位五威將帥,誰也不許缺席!」

  陣崇接了聖旨剛要出宮,想起來了:「皇上,現在可只有七十一位了,您忘啦,其中一位,就是您的堂弟掌威侯王奇,裹進了甄豐的案子,奉詔,嗤——」

  陳崇用手在脖子上一比劃,王莽明白了:「有一個算一個吧,快來快來!」

  七十一位五威將帥還都是那身兒行頭,慢慢悠悠慢慢悠悠,嘔起台起,嘔起台起……

  皇上急了:「就甭『起霸』了,直接開唱吧!」

  於是七十一張嘴全都打開,向皇帝彙報一年多來的成績,先說國內情況:「劉氏原來封的那些諸侯王,全都擁護天命,乖乖上交了漢朝下發的王印,領受了大新的侯印,沒有抗命不遵的。國內形勢一片大好!」

  「好!四方外族怎麼樣?也還聽話吧?」

  「聽話著呢!南方的句叮王改成了侯,西域三十六國也全都改王為侯,就連最牛氣的匈奴單于,也不得不懾於天命……」

  王莽不大相信:「匈奴單于一向恃強自傲,他也那麼老實?漢朝發的那顆舊印呢?予看了才能相信你們不是冒奏邀功!」

  「這個……具體的請皇上問王駿,王駿負責匈奴那路。」

  王駿趕緊撩袍跪倒,仔仔細細彙報了全部經過。

  王駿也是老外交家了,給漢朝當中郎將的時候就多次出使匈奴,匈奴單于改名兒那事兒,就是他從中促成的,為這還被王莽狠狠地表揚了一通。這次王莽指望他輕車熟路,能夠順順當當完成使命,就讓他帶著甄阜、王颯、陳饒、帛敝、丁業這五帥,裝了好幾車金銀珠寶,去給匈奴單于囊知牙斯換發新印。

  幾個人到了匈奴王庭,讓隨隊的翻譯嘰哩咕嚕把王莽的詔書一念,還跟他解釋了半天符命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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