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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在王莽眾多的新政中,幣制改革是最混亂最荒唐也是最糟糕的一種了。從居攝二年(公元7年)王莽宣佈第一次幣制改革開始,直到地皇四年(公元23年)的十多年間,他四次下詔改革幣制,五次下詔重申改革幣制和禁止民間私鑄貨幣的嚴酷刑法,比三令五申還多呢。

  居攝二年五月,五莽下令在當時流通的五銖錢之外,另增發三種貨幣:大泉,重十二銖,每枚值五十錢;契刀,每枚值五百;錯刀,每枚值五千,同時還宣佈黃金國有,列侯以下不得私藏黃金,有黃金的,全都上交禦府兌換,取得相應的代價——不過這個代價一直沒能兌現。

  始建國元年(公元9年),王莽第二次宣佈改革幣制,不過這一次的政治色彩明顯地掩蓋了經濟色彩:「予擔任宰衡和居攝的時候,深切憂慮過民間傳說的『大漢有三七之厄』的說法,想法設法去輔佐劉家延長漢朝政權的壽命,可以說是無所不用其極!因此推出了金刀貨幣,希望有益於大漢。然而,當年孔子《春秋》寫到魯哀公十四年就擱筆了,與之巧合,前朝哀帝也是十四年。漢朝的壽命已經到了盡頭,怎麼救也是沒救。上天顯赫威靈,新朝的命運應當興起,予才接受了國家統治權。如今百姓都說,是上天革除漢朝,建立新朝,拋棄劉家,振興王家。既然拋棄劉家,正月佩戴的飾物『剛卯』,和上次推出的貨幣『金刀』,就不應當再用了,卯、金、刀,不正好組成一個劉宇嗎?」

  這還帶拆字兒的!

  繁體劉字是左上一個卯、左下一個金,右邊兒一個立刀兒。幸虧那陣兒用的是繁體字,要是簡化字啊,削鉛筆的刀都不讓用了,文刀劉嘛!

  那一次,除了廢止了金刀,還決定改鑄直徑六分、重一銖的小錢,上面鑄有「小錢值一」字樣,跟以前的「大錢五十」同時流通。

  有人琢磨歪招兒:「小錢重一銖,一枚一錢,大錢重十二銖,一枚五十,我要是弄它十二枚小錢,不就能鑄成一枚大錢嗎?五十減十二得三十八,刨去炭跟人工一切成本,改鑄一枚大錢我就幹賺三十多錢,這不他媽發了嘛!」

  王莽早防著呢!宣佈民間不得私藏銅、炭,以防偽造。

  為了徹底排除五銖錢的流通,強制推行新貨幣,不久王莽下令,所有私藏前朝五銖錢,說大錢要廢止的,參照反對王田制的懲罰,處以流放的刑法。

  第三次幣制改革是在始建國二年(公元10年)初:「人民把糧食看作性命,把貨幣看作生活的需要,因此,《書經·洪範》在敘述八政的時候,是按食(糧食)、貨(貨幣)、祭祀(孝道)、司空(製造和建設)、司徒(教化)、司寇(刑獄)、賓(朝覲會見)、師(軍事)的順序排列的。貨幣如果都是貴重的,那麼零用起來就不方便;如果都是輕賤的,那麼運輸攜帶就太麻煩。應當有輕、有重,有大、有小,那用起來就方便多了,老百姓也一定歡迎。」

  道理倒是站得住腳,可實際上,這次的改革卻是最荒唐的一次。王莽規定,這次實行的叫「寶貨制」,寶貨分為五物、六名、二十八品。五物指五種不同的幣材:金、銀、銅、龜、貝。六名指六大類貨幣:黃金、銀貨、龜寶、貝貨、布貨、泉貨。五種幣材、六大類貨幣交織組合,形成了二十八品即二十八種寶貨,每種的具體名稱和價值如下;

  一、泉貨六品:

  1.小泉,重一銖,每枚值一;
  2.么泉,重三銖,每枚值十;
  3.幼泉,重五銖,每枚值二十;
  4.中泉,重七銖,每枚值三十;
  5.壯泉,重九銖,每枚值四十;
  6.大泉,重十二銖,每枚值五十。

  二、黃金一品:

  7.黃金,每斤值一萬。

  三、銀貨二品;

  8.普通銀,八兩為一流,每流值一千;
  9.每流值一千五百八十。

  四、龜寶四品:

  10.子龜,五寸以上,每個值一百;
  11.侯龜,七寸以上,每個值三百;
  12.公龜,九寸,每個值五百;
  13.元龜,一尺二寸,每個值二千一百六十。

  五、貝貨五品:

  14.貝,一寸二分以下,每個值三;
  15.小貝,一寸二分以上,二枚為一朋,每朋值十;
  16.么貝,二寸四分以上,每朋值三十;
  17.壯貝,三寸六分以上,每朋值五十;
  18.大貝,四寸八分以上,每朋值二百一十六。

  六、布貨十品:

  19.小布,重十五銖,每枚值一百;
  20.么布,重十六銖,每枚值二百;
  21.幼布,重十七銖,每枚值三百:
  22.厚布,重十八銖,每枚值四百;
  23.差布,重十九銖,每枚值五百;
  24.中布,重二十銖,每枚值六百;
  25.壯布,重二十一銖,每枚值七百;
  26.弟布,重二十二銖,每枚值八百;
  27.次布,重二十三銖,每枚值九百;
  28.大布,重一兩(二十四銖),每枚值一千。

  哎喲,累死我了!列位,您都記得住嗎?整個兒一個古代錢幣大展覽!這麼亂的幣制,您說怎麼行得通?

  行不通也得行,王莽規定,有私自鑄錢者嚴懲不貸,實行連坐法,一家鑄錢,五家連坐,全都沒入為官奴婢。吏民人等出門幾,要攜帶布錢作為通行證的副證,對於不攜帶的人,飯店和旅館不得讓他住宿,關卡和渡口要盤問、留難。就連公卿大臣,也要攜帶它才能進入宮殿。沒「錢」寸步難行這句老話,就是由那陣兒留下來的!

  第二十五章 邊塞狼煙

  儘管王莽的新政給他的子民帶來了諸多不便,但剛開始的時候,人們總還是基本上接受了,社會政治、經濟制度的變化,總需要一個過程,逆來順受的大漢子民——不,現在應該叫大新子民了,他們忍了,因為,他們似乎理解了王莽的用心,願意或者說還算願意聽任心血來潮的新皇帝拿大新江山做個試驗。

  除此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更好的法子了,不管怎麼說,新皇帝總還惦記著老百姓,總還幹點兒實事,讓老百姓嘗著了點兒甜頭,比前朝那幾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睡女人玩相公的皇上要強得多了。

  再說,新皇帝不是有上天的符命嘛,老天爺的旨意,誰敢違抗!

  其實也並不是沒人反抗,始建國元年(公元9年)四月,漢室宗親徐鄉侯劉快就鬧過一次事,這位老兄集結了幾千人馬,在他位於山東黃縣西南的封國起兵。

  他的本意,是想趁著新朝立國之初的亂乎勁兒,聯合全國各地的劉家子孫,奪回大漢江山。

  於是他率兵直奔即墨,即墨城是漢朝膠東國的國都,劉快的親哥哥劉殷就在這兒當膠東王,不過這會兒已經被王莽改封為扶崇公了。

  劉快一路兼程,餐風宿露,跑得是人困馬乏,盼著到了即墨,在哥哥的王府裡歇歇腳,犒勞犒勞馬步三軍,順便說動哥哥劉殷,一起動手,去找王莽算帳。

  可萬萬沒想到,即墨城四門緊閉,進入了一級戰備,文快一口熱水沒喝上,倒差點兒挨上城頭上射下的一支冷箭。

  劉快嚇出一頭汗來,擺出大漢皇裔的譜兒來教訓城上的守卒:「你們他媽瞎啦?也不看看老爺是誰!快去稟報你們膠東王,就說他老弟徐鄉侯劉老爺駕到,我們哥兒倆有要事相商!」

  城上的守卒嘻嘻一笑:「哎喲!我們真是瞎了狗眼!愣沒瞧出您就是那位大名鼎鼎敢仗著十幾個人七八條槍去跟大新天子犯嗞扭的劉大老爺!您早說呀!早說出來,我們就不拿冷箭射您啦,我們改使熱油潑啦!夥計們,熱油招呼,這回可潑准嘍!」

  劉快冷不防,好懸沒叫滾油給淋個滿身,仗著胯下馬身手矯健,才算躲過一劫,身邊的傳令兵可就沒那麼幸運了,一盆滾油一點兒沒糟蹋,全照顧他了。燙得小子趵著蹦兒,玩兒起了古典迪斯科。

  劉快火了:「混帳東西!敢使滾油燙你老爺!嗯?這是什麼油,怎麼一股子怪味兒?」

  「多包涵啦您哪!這是由各大賓館飯店地溝裡掏的下腳!」

  「地汽油哇?趕明兒我跟你們膠東王說說,增加點兒軍費預算,怎麼也弄點兒火鳥、金龍魚什麼的!」

  「劉大老爺!您快別打膠東王的主意嘍!即墨城裡,沒有什麼漢朝的膠東王,只有一位坐在牢裡的大新扶崇公劉殷!」

  劉快打了個冷戰,差點兒沒從馬上栽下來:「什麼?我說怎麼我哥哥也不出來接接我,你們這不是反了嘛!竟敢擅自關押大漢皇裔、堂堂的膠東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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