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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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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待王宏,當時任大司農中丞,曾幾次上疏指出昌陵不可能建成,詩中衛尉淳於長,更是累累向朕建議要趁早停建昌陵,讓遷移來充實陵邑的人民返回故里。朕也曾命有司研究過王閎、淳於長的建議,大家都表示贊同。這才罷止了昌陵工程,不僅節省了大量開支,老百姓也因此得到了康寧。現在想起來,王閎、淳於長在這件事上是立了大功的!王閎在前些時候已經賜爵為關內侯,頒發了獎金黃金百斤,可淳於長的功勞卻還沒有進行表彰。因此,朕特賜淳于長關內侯的爵位,封給地一干戶的食邑一另外追加王閎五百戶食邑。至於解萬年,佞邪不忠,為害百姓,致使海內怨聲載道,至今未能平息。本該處以極刑,小子運氣好,趕上朕冊立趙皇后大赦天下,姑且免其一死。死罪已免,活罪難饒,他這種人怎麼還能在京師重地呆下去?把他給朕徙往敦煌郡,讓小子到戈壁灘上受受活罪去!」 淳于長得到成帝的獎賞。卻並未因此手舞足蹈、欣喜若狂:「關內侯?一個小小的關內候就把我打發了?憑著我的汗馬功勞,怎麼也該再高套一級,封為列侯啊!大漢的規矩是無功不封侯,我淳于長是有功的!立後是一功,罷陵又是一功,這兩樁功勞那都是直接為國家作出重大貢獻的!怎麼,才給個關內侯?王莽那小子,身不動膀不搖,寸功未立,倒來了個列侯!我哪點不如他?就不說那兩樁大功勞,論官職我也比他高啊!我是衛尉,位列九卿,擔負著國家多少責任!他才是一個小小的射聲校尉,除了玩玩弓、放放箭,他還配幹什麼!職務沒我高、功勞沒我大,憑什麼爵位倒在我頭裡!哼!不就是仗著姓王,是太后的親侄子!他是親侄子不假,可我也不是外人啊,我也是執固執定、如假包換的外甥,從血統上論,也不比王莽跟太后遠多少!不公平,實在是不公平!」 淳於長氣呼呼地鳴不平.好幾次在成帝跟前發牢騷,攪得成帝設法兒安心享受趙氏二美:「子孺不要這樣子嘛!關內侯雖說比列侯低了一級,可在咱大漢的爵位中,已經是數一數二的了嘛!再說。朕對你是充分信任的,也是要大力提拔的!飯要一口一口吃,總不能一口吃成了個胖子嘛!不信你問問趙昭儀,她那一身顫顫巍巍的動人豐肌,靠多少營養才催起來的!」 淳於長一撇嘴:「昭儀娘娘是天生麗質,淳於長怎麼敢比!可是,有的人比淳於長職務低、功勞小,怎麼就一步登天?」 成帝弄出一副驚訝不已的樣子:「哦?還有這種事?子孺說說看,是哪個平頭小子、卑微百姓,能夠有此殊榮?」 淳於長心說我的萬歲唉,您怎麼跟我這兒揣著明白裝糊塗哇!哪個平頭小子?平頭小子能有這種福氣?還不是王莽,那個王氏子弟! 成帝見淳於長不言聲,口氣頓壯:「你看,說不上來了不是?朕在用人方面,還是講究出身的,怎麼可能胡來呢!」 淳於長實在憋不住了:「萬歲,此人雖不是平頭小子、卑微百姓,但他寸功未立,卻仗著與太后同姓,競先臣而進,被封為新都侯……」 成帝恍然:「子孺是說新都侯王莽王巨君呀!他跟你一樣,都是朕的表弟嘛,跟他你還吃哪家的醋啊!」 「既然同為萬歲親戚,就該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公平競爭,可是,您的做法,明擺著有點傾向性,不是一碗水端平嘛!」 淳於長心想反正也提起這碴兒了,乾脆咱就別客氣了,有什麼說什麼吧!萬歲您既然承認我跟他都是您的表弟,就沖這表弟這倆字兒,我說得再露骨點兒,您也不能把我怎麼樣嘍! 成帝看出來淳於長有點兒魚死網破的架勢,心想你這是何苦來呢!王莽跟你,都是大後娘家人,你們無論誰過得好,都是王家的榮耀嘛!於是他拿出長兄的態度,循循善誘地開導著淳於長:「子孺表弟!肚量要放大一些嘛!不是有這麼一句詞兒嗎,只要你過得比我好,還有一句,對了,好象叫什麼讓世界充滿愛!朕還記得怎麼唱的呢,唱給你聽聽?」 淳於長哭笑不得:「萬歲,臣弟不是小心眼兒,也不是不想讓這世界充滿愛。可是您想想,有功的,比說臣,您不賞,沒功的,比如王莽,您卻一下子就封了列侯,這不是弄亂了獎勵制度嘛!都這麼下去,大傢伙兒都冷了心,誰還替您玩兒命啊!」 成帝一聽,這問題嚴重了,不行。得跟他說清楚:「子孺啊!巨君封為新都侯,並不能說是無功受祿!」 「還不是無功受祿呢!天下誰不知道,我這個表弟,不過是個小小的射聲校尉,官卑職小,有什麼機會為國家立下封侯的大功?還不是太后見他可憐,幾個兄弟中,就我那個二舅死得早,沒趕上一日五侯的好時候,這才追封曼二舅的新都侯.還賜了個美溢叫什麼『哀』,我研究過溢法!『恭仁短折日哀』二舅死得早,倒是合了『短折』二字,可『恭仁』誰見過?好,就算二舅謙恭仁義,那也是二舅的德行啊,有王莽什麼事兒?他倒好,現現成成地就嗣了侯位,成了新都侯!您說他有什麼功?」 成帝還真沒叫淳於長給問住:「什麼叫功?無過就是功!何況巨君品行端正,操守謹慎,有幾件事情,說起來很具有典型意義呢!那,比如說五日一休沐的假期,你是怎麼過的?」 淳於長想了想:「臣我是到長信宮侍奉太后,以盡臣子之孝,或是在家中養精蓄銳以備朝廷之需……」 成帝一笑:「咱們哥兒倆別鬧這個!聯還不知道子孺你?英俊少年,又位列九卿,正是春風得意馬蹄疾,豈能虛擲大好光陰?據說子孺的後房,也如朕之後宮,很是藏了些美麗溫柔的姣娃呢!養精蓄銳?朕是過來人,還能看不出來?哪回休沐之後,你小子不是眼圈發青、腳底下拌蒜?朕沒有批評你的意思,業餘時間嘛,有點兒小嗜好也是咱們青年人的特點!別太累了就行!咱們接著說,你知道巨君休沐假期都幹什麼?」 「幹什麼?還不是一樣,撒開了玩兒!」 「不對!巨君有個侄兒,就是你我的表兄王永的遺孤王光,王永表哥短壽,在諸曹任上就拋妻閃子駕鶴西歸,巨君對他的兒子王光是半叔半父,百般呵護。不光負擔起王光的一應日用等項,更是關心他的成長,給他找了一位博士,傳授道德文章。每到休沐之期.巨君還要準備車馬,帶上羊羔美酒去慰問王光的老師,連王光的那些同學,也都沾光一起打打牙祭、改善改善生活呢!據說巨君每次去,都引來許多人圍觀,有些長者還對他的這種舉動深表讚歎,弄到老淚縱橫的地步呢!子孺你說說,巨君這麼做,能不讓人感動嗎?」 淳於長不屑:「哼,這不過是收買人心罷了,有什麼了不起!」 成帝搖搖頭:「不能這麼看,尊師重道,是儒者本色,巨君中在身入公門,卻能不忘根本,這種影響不是杯酒臠肉所能換來的!比比我那幾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表弟.巨君可算是鶴立雞群、羊群裡跑駱駝呢!」 頓了一頓,成帝接著表揚王莽:「巨看這人,和其他豪門子弟不同,他結交的,都是當今名士,象劉歆劉子駿,揚雄揚子雲,雖然官職並不顯赫,卻都是文采綽約、學識淵博,這些名士,往往恃才做物,眼高於頂,七個不服八個不忿兒的,可是巨君跟他們關係卻十分融洽,這不能不說是巨君的一大長處!再如長樂少府戴崇,侍中金涉,胡騎校尉箕閔,上谷都尉陽並,中郎陳湯,俱都是名重一時的人物,卻全都上疏為巨君說話,可見巨君的賢能得到社會公認……」 淳於長越聽越不是滋味兒,醋勁兒湧上心頭,差點兒嘔出酸水兒來:「萬歲!這些人和巨君都是泛泛之交,他們哪裡瞭解巨君的真正品格?不過是道聽途說,人云亦云罷了。」 成帝這些日子也不知怎麼了,特別討厭別人跟他抬扛,今天也就是表弟淳于長,換個別人,早該命令武士叉出殿去了。即使這樣,成帝也明顯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樂意:「子孺!話不能這麼說!令舅成都侯王商,跟巨君是至親骨肉,不得算是泛泛之交了吧?可連他也向朕上書,願意把自己的戶邑分出一部分來封給巨君.這又怎麼解釋呢?」 可能覺出自己的語氣過於嚴厲,成帝緩和了一些:「子孺啊!再怎麼說,巨君也是你的表弟,你應該為他的進步高興才對嘛!你們倆,都是前途無量的青年才俊,是王氏外戚中的兩匹駿馬,千里駒!你們應當搞好團結,共同拉好大漢江山這輛車才是,怎麼能這樣互相拆臺呢?要知道,朕是把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的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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