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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第十章 不戰取洛陽】

  秦王猛遺燕荊州刺史武威王築書,曰:「國家今已塞成皋之險,杜盟津之路,大駕虎旅百萬,自軹關取鄴都,金墉窮戍,外無救援,城下之師,將軍所監,豈三百弊卒所能支也?」築懼,以洛陽降,猛陳師而受之。

  ——《資治通鑒·卷一百二·晉紀二十四》

  前燕食言割武牢,王猛軍威震雲霄;
  兵不血刃取洛陽,不戰而勝用兵妙;
  只因妒忌慕容垂,美玉留瑕後人嘲;
  首次代燕大功建,虎牢關下秦旗飄。

  苻堅與王猛加緊操練兵馬、屯積糧草、收集情報,準備伐燕,所以未敢貿然行動者,一是要等一個藉口,前燕借兵時曾許以割武牢關以西之地為交換條件,前燕食言日,前秦出兵時;二是懼怕一個人,即吳王慕容垂。只要此人還照當他的車騎大將軍,手握兵權,苻堅與王猛就不敢貿然行事。根據掌握的情報分析,吳王慕容垂在打退桓溫的北伐,取得保家衛國的巨大勝利之後,處境反而變得更加危險了。苻堅和王猛將情報工作的重點放在慕容垂身上,他的榮辱沉浮直接影響前秦王國的決策。桓溫所以敢於進行第三次北伐,就是看到慕容垂受到排擠,靠邊站了。桓溫此次北伐的勝負,與慕容垂的沉浮完全不謀而合。慕容垂靠邊站時,桓溫勢如破竹,節節勝利;慕容垂出山之後,桓溫屢戰屢敗,五萬大軍損其四,狼狽逃回江南。桓溫用自己的失敗給苻堅和王猛當了一個以身說法的反面教員。

  在商議伐燕大計時,苻堅對王猛說:「對慕容垂其人,僅見其受排擠便貿然出兵,恐有桓溫大敗之慮,」

  王猛道:「在有國破家亡之險時,慕容暐、慕容評為保國保家,不得已而假慕容垂而用之;當亡國破家之危過去時,慕容評必欲除之而後快,慕容垂班師回朝之日,危險便會成為他的影子,擺脫不掉。」

  苻堅道:「愛卿所見極是,我們應耐心等待結果。不過,愛卿之言提醒了我,對燕國,我不僅不能讓它明顯感到有軍事壓力,意識到有遭攻擊的危險,而且應使其感到我親善友好,永無戰爭之慮。」

  王猛接著道:「陛下英明,微臣不及也。陛下之意,微臣理解為內修武備,外示和平。內修武備,加緊準備進攻;外示和平,麻痹燕國也。只有讓燕國君臣感到國泰民安、歌舞昇平,才會覺得慕容垂用不著了,加緊向他下手。」

  苻堅頻頻點頭,突然歎息一聲說:「惜哉!惜哉!一世英才慕容垂,可惜不得為寡人所用也!」

  一—聽此言,王猛在心裡猛地一驚。他腦子飛快地轉了一圈,想到:慕容垂若投奔秦國,苻堅必然重用。若如此,一山難容二虎,我將若何?於是一股憂傷湧上心頭。不過他裝得若無其事,稟道:「陛下英才蓋世,慕容垂雖然人才難得,但無法與陛下相比,一九天之上,一九地之下也。微臣聞,自古對敵國人才,能用則用之,不能用則除之。」

  王猛微妙的內心變化,苻堅已從他臉上幾乎覺察不到的表情和這番話中感覺出來。苻堅也裝著什麼也沒看見,不經意地說道:「也許燕國太傅(慕容評)會如卿所言,為朕除之矣。」

  說罷,苻堅哈哈大笑,王猛隨之也哈哈大笑。兩人都在大笑,都能體會到對方笑聲中的潛臺詞。

  卻說燕國吳王慕容垂一舉擊敗桓溫,從襄邑(河南睢縣)班師回朝,到達首都鄴城。皇帝慕容暐、太傅慕容評並未組織歡迎儀式,但首都百姓自發組織歡迎,萬人空巷,夾道歡呼大軍凱旋,不少官吏也參加到歡迎隊伍之中。慕容垂的馬車常常被老百姓圍住不得前進,紛紛往他的車中敬酒送物。慕容垂激動得淚流滿面,泣不成聲,掀掉車簾,只是一個勁地向老百姓揮手點頭。鄴城(河北臨漳)老百姓和一些官吏對慕容垂的盛大歡迎,本是為了表達對衛國英雄的敬仰,未想到這樣反而會害了他。太傅慕容評聽到這一消息後,嫉火中燒,不能自製,拍案曰:「不除吳王,我枉為太傅也!」

  慕容垂回朝之後,即向皇帝慕容暐上表謝恩,報告戰果,為出征將士請功請賞。他列了一個名單,特別講到將軍孫蓋、尚書郎悉羅騰等衝鋒陷陣,出生入死,功勞很大,應給予特別豐厚的賞賜。奏章上去,如石沉大海,杳無下文。皇帝慕容暐年輕而懶惰,貪色且貪玩,奏章再重要也懶得去看,一律交給太傅慕容評代勞。慕容評自然不怕這份辛苦,正可以因此而弄權也!他將奏章丟在檔案堆裡,連看也不看一眼。

  吳王慕容垂知道是太傅慕容評在從中作梗,十分生氣。在一次上朝時,當著皇帝和文武百官的面,當面鑼對面鼓地質問慕容評:「出征將士浴血奮戰,置生死於不顧,終於戰勝強寇桓溫,保全了國土之完整,社稷之無恙,理應立功受賞,太傅何以扣住我的奏章而不呈皇上御覽?」

  慕容評竟然蠻不講理地回答說:「桓溫之退,乃懼我皇之威名也。我皇年輕英武,文韜武略,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寇賊一聽我皇之英名,便膽寒股顫,唯恐逃之不及也。吳王(慕容垂)膽敢在朝堂之上與皇帝陛下爭功,是大不敬也!」

  年輕的讀者也許不明白「大不敬」的意思。在我國封建社會的法律中,十項不得赦免的殺頭之罪之一條即是「大不敬」。所謂「大不敬」就是議論皇上、誹謗皇上、慢待皇上等等,總之,「大」者皇上也,「大不敬」即不敬皇上也。這是一條界定相當模糊、伸縮性相當大的法條,欲加此罪,不患無辭。現在,慕容評就是通過拍馬屁將打敗桓溫的功勞歸於皇上一個人的頭上,然後以此立論,給慕容垂戴上了「大不敬」的罪名。如果皇帝慕容暐聽了他的,當場要慕容垂人頭落地,也不算什麼稀奇事。

  慕容垂當然不買慕容評的賬,見他偷換概念,將出征將士的功勞一筆勾銷,怒不可遏地反擊道:「我此次領兵出征,是受皇帝陛下聖恩,假皇帝陛下威名,對此,我即使睡覺也未敢忘記。在我給皇帝陛下的奏章中,已講得清清楚楚,豈有與皇帝陛下爭功之意?我出征將士風餐露宿,出入生死之地而義無反顧,正是捨命以為皇帝陛下效忠盡力矣。太傅(慕容評)百般阻撓陛下獎賞捨身效忠之人,是何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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