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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退朝後,慈禧剛剛回到儲秀宮,榮祿就趕到了,榮祿不解地問道:「如今正是冊封的關鍵時刻,太后為何將下官調任直隸總督呢?直隸總督為朝廷二品大員,對下官固然重要,但我這一走,太后身邊的人手不就缺少了嗎?如何能鬥過慈安太后與奕,這選定後妃的事只怕太后所中意的那鳳秀之女便無希望。」

  慈禧笑道:「這冊封後妃之事你也不必操心,你儘管去天津赴任吧。直隸總督一職雖是京外為官,但對於我們今後掌握大權十分重要,直隸總督統轄京津外圍防線,是京津的門戶重地,你去那裡為官也是一個鍛煉執掌兵權的機會,只有掌握兵權,將來才能擔當大任。至於冊封後妃一事,你留在京城作用也不大,你走了反而更好,這叫做欲進先退,給慈安奕一個歡喜,待他們高興之後我再殺個回馬槍,把風秀的女兒定為皇后。」

  榮祿又問道:「太后對於去江南採辦龍衣的事不知是否有合適人選?倘若沒有,臣願推薦一人。」

  「目前尚無人選、不知榮大人所說是何人?」

  「臣覺得蔡壽祺是個合適人選,此人一向對太后忠誠,如今雖然提升為禦史,也是個閒職,太后可以利用這個機會讓他撈點實惠,將來他會更加賣力地為太后做事。」

  慈禧點頭說道:「你說的也有點道理,讓本宮再認真思考一下。」

  慈禧說著抬眼看看榮祿,眼神裡多少帶著無限的愛憐與關心慈禧猶豫片刻終於有一絲不自在地問道:「榮祿,你此番上任可以攜帶家眷,別幸負了郁瑤姑娘的一片情意,男人家雖然要以事業為重,但也不能把家給拋棄了。郁瑤姑娘是個好內助,不僅會持家,也會體貼人,否則我也不會把她許配給你。」

  榮祿想不到太后會同他說起這些話,心中也是一陣酸楚。郁瑤曾是慈禧最貼身的宮女,知書懂禮,也十分賢慧,就是慈禧這麼刻薄刁鑽的人也對她挑不出毛病來,慈禧把她當作自己的妹妹一樣看待。

  也許慈禧有一種負疚感吧,她把郁搖姑娘許配給了榮祿,榮祿何嘗不知慈禧的心,雖然對慈禧仍有一番割捨不下的心,但他也清醒地知道那只能是水中月鏡中花可望不可及。最後也同意和郁瑤結成婚配,但他的那一顆心卻如潑出去的水永遠收不回來,怎會像當年一樣摯愛鬱瑤呢?不過把郁瑤當作一個女人,一個發洩性欲的工具罷了,從來也沒有真正地對她動情過,把心中的話兒講給她聽,雖是夫妻卻同床異夢。

  郁瑤是一個十分聰明的姑娘,何嘗不瞭解丈夫與太后曾經的情緣,又怎能不明白榮祿的心思呢?但她什麼也不能說,只能把淚水往心裡流,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偷偷哭泣。後來,乾脆把全部的愛和心思都投入到對兒女的照料之中。

  慈禧也經常召郁瑤入宮談心,儘管鬱瑤極力掩飾她與榮祿之間的不合,但又怎能瞞住慈禧的眼睛呢?同樣是女人,慈禧又何嘗不理解鬱瑤的心,有時也覺得自己有一絲愧疚之情,漸漸在愛情上遠離榮祿,把整個心投入到對權力的攫取上。

  榮祿也覺察到慈禧對自己態度的變化,今天又聽了慈禧的這番話,心中當然如打碎的五味瓶,酸、甜、苦、辣一起湧上心頭。

  榮祿謹慎地說道:「謝太后關心,奴才一定照辦,把妻兒眷屬一併帶往天津就是。」

  榮祿又抬起頭,含情脈脈地看著慈禧說道:「也請太后多保重身體,臣會常來看望太后的,太后如果有什麼事需要臣效勞,只管去一封詔書即可。」

  榮祿告退了,慈禧望著他的背影也是一陣悵然若失。

  安德海跑了過來,嘻嘻一笑,指著榮祿的背影說道:「太后有點割捨不下嗎?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慈禧正在心煩之際,一見安德海嬉皮笑臉,馬上嚴肅地斥道:「你的皮又癢癢了吧,來人——」

  安德海一見慈禧真的發起火來,馬上告饒道:「請太后息怒,奴才只是見太后不高興才同太后開個小小玩笑,想讓太后高興高興,奴才正有要事報告太后呢?」

  「什麼事快說吧。」慈禧仍然面無笑色地說道。

  「回太后,奴才已經打聽出沈寶田全家所居住的地方,只要太后下令,奴才立即派人去取沈寶田全家的首級。」

  慈禧點點頭,「這事你去做吧,一定要乾淨利索,不能留下蛛絲馬跡,一定要做得像搶掠財物的盜賊所做的那樣是搶掠殺人。」

  「奴才明白,不過奴才還有一事相問?」

  「何事,你說吧?」慈禧的面色緩和了許多。

  「奴才聽說太后要派人去江南採辦龍衣,這事和奴才所做之事正好同路,如果太后放心,就讓奴才帶人去辦龍衣吧。暗中攜帶大內高手,路過山東時將沈寶田幹掉,然後再去江南採辦龍衣,即使有人懷疑,也不會估計到是我們幹的,這叫一舉兩得,太后以為如何?」

  慈禧搖搖頭,「絕對不行!我朝祖制規定太監不准擅自出城,順治爺在位時曾命工部在宮內設十三衙門鐵牌,明文規定,太監有敢過此門者斬!你不能拿自己性命開玩笑,我可以不殺你,但若被慈安與奕知道,難免他們不以此為藉口斬你,他們早就對你有些看法,特別是奕對你更是恨之入骨,平時想整治你都沒有藉口呢?你怎不能自己送上門去呀?不是我不想讓你去,而是擔心你的性命安危。」

  安德海不以為然地說:「有太后你在誰敢動奴才的一根汗毛?只要這事太后不說,別人就不會知道,奴才暗中外出就是微服出宮一能殺掉沈寶田,二能防止風聲走露,只要辦好龍衣奴才立即就回京,不會被人知道的,太后放心好啦。更何況祖制也是人定的嗎?能定也能改,太后聽政在我朝不是也沒有先例嗎?太后不照樣聽政,誰敢說半個不字,只要太后不追究奴才的責任,慈安太后與恭親王也不敢把奴才怎麼樣,不然就是蔑視太后權威,故意和太后作對!」

  「好啦,你別給本宮戴高帽啦,這事不同一般,讓我再慎重考慮一下再說。我這次派出去的人任務重大,也不僅僅是採辦龍衣的事,還有其他重要的事,只怕你去辦不了。」

  「太后儘管放心,清太后相信奴才的能力,無論是公事還是私事,奴才都一定做得到。太后就讓奴才去吧,奴才在京師呆了這麼多年,實在乏味了,想出去散散心解解悶。如果大後再不放心,奴才微服外出,隱姓埋名誰也不會知道奴才就是太監的。」

  這時,傳事太監來報,說大學士瑞麟求見,慈禧立即命他進殿。

  瑞麟上殿,叩拜之後問道:「太后傳話叫微臣來此,不知太后有何吩咐?」

  「瑞學士請坐吧,本宮請你來見有點私事相托,不知瑞大人能否為本宮辛苦一趟?」

  「太后只管吩咐,微臣萬死不辭!」

  慈禧歎口氣:「也不是什麼太大的事,說起來瑞大人是知道的,我能有今天還應該感激瑞大人呢?本宮說的也就是這樁事。」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太后就明說吧?」

  「瑞大人一定記得二十多年前,我們全家孤兒寡母攜帶父親靈柩被大雪所阻流落鳳凰寺的事吧?」

  瑞麟見慈禧太后提及往事,只好點點頭,那是太后落魄之時的事,如果不是太后主動提及,他是萬萬不敢說的。因為當權者最別人瞭解自己的過去,特別是自己不光彩的往事,雖然瑞麟有恩於慈禧,但瑞麟也不敢主動提及,他怕慈禧以為自己是向她要思而犯忌殺了他。如今是慈禧太后主動提及往事,瑞麟只好點頭承認。

  慈禧又說道:「父親屍骨本來準備運往京師,因大雪封河,水路不通被迫葬在鳳凰寺後,由於當時發生了雪崩,我們匆匆離寺下山回京了,也沒在墳上留下什麼標記。自那以後,我們兄妹再也沒有去鳳凰山祭掃過一次。起初是因為家貧無資可去,後來又因為服侍先皇左右無暇前往。我們兄妹幾人也多次商定想將家父靈柩起運京師,無奈這多年來太平長毛作亂江南,一直沒能夠如願。如今南方太平妖匪被平,北方撚匪也剿滅殆盡,天下太平,道路暢通了,本宮想把家父靈柩起運回京。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唯瑞大人是在場之人,本宮想有勞瑞大人辛勞一趟,能否憑藉著當年的記憶找到家父棺木起出來運回京師重新安葬呢?」

  瑞麟急忙說道:「微臣以為是什麼事呢?原來是這件事,臣願為太后效勞。不過臣也有幾句話想提醒太后,不知當講不當講?」

  「瑞大人對本宮一向忠誠,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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