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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這次陝西回民鬧事只所以聲勢浩大,震動朝野,其實在陝甘一帶聚眾舉事的並不僅僅是回民,大致有三支大軍同時起兵鬧事。一支就是潛人陝南的太平軍頭領——扶王陳得才和遵王賴文光,他們在一年前被陳玉成派遣潛入渭南發展勢力,最近聽說英王陳玉成在安慶慘敗,被俘而犧牲,一氣之下舉起了大旗,由暗而明,轟轟烈烈地與陝西的地方官員幹了起來,攻入漢中佔領許多州縣。

  另一支隊伍是四川北部的起義軍,他們在四川遭到官府剿殺失敗後,由藍大順率領餘部逃到陝甘交界地帶與清軍周旋,也打了幾次勝仗,佔領太白、留壩等地。

  這第三支起義的大軍才是真正的回民支隊,主要有四支隊伍,在馬家四兄弟的帶領下控制了渭河南北的廣大地區。馬化龍佔據大荔,馬占鼇控制渭南,馬文義擁有臨潼一帶的地盤,馬文祿活動在商州、華州一帶。這四人以馬占鼇為總頭領,此人長得一個大麻臉,外號叫馬大麻子。勝保奉旨剿抄馬大麻子,就是指他們四兄弟所率領回民起事隊伍。

  勝保一聽劉松山這麼講解,才明白陝西的回民為何這麼囂張,他略有顧忌地問道:「藍大順與太平妖匪和起事的回民這三支反軍是否相互通信,彼此呼應,攜手為害地方州郡呢?」

  劉松山想了想說道:「這一點小的也不清楚,但從回民幾次圍攻西安的規模看,似乎取得了其他幾支匪賊的支持。」

  蔡壽祺聽了劉松山的彙報,也不無憂慮地對勝保說:「勝大人,如此看來,西安的東南西三面都有大批匪徒,他們從三面包圍西安。如果這三支匪徒各自為政尚且好辦,倘若他們早有預約,抄剿起來就難了,稍一不慎反會被賊寇所困。」

  勝保也贊同地說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如果各個擊破,分割包圍殲滅賊人還是可行的。」

  「那必須切斷三股匪徒之間的聯絡,或在他們之間製造矛盾,讓他們相互猜疑。」蔡壽祺進一步說道。

  勝保剛要講話,聽到帳外有人吵鬧,厲聲喝道:「誰如此大膽,在本帥的帳外吵鬧,活得不耐煩了。」

  有人來報,說抓到探子,可那人知否認自己是奸細。

  「那他帶進來,本帥親自審問!」

  探子被帶了進來,勝保一見十分面熟卻一時又想不起在那裡見過。那探子一見坐在正面的勝保,大聲喊道:「啊呀,原來是勝大將軍,完全是誤會,你的手下把我當作探子給抓來了,快給我鬆綁。」

  「你是——」

  勝保只覺得面熟,仍然叫不出名字。

  「勝大將軍,我是西藏喇嘛桑巴特,我們相見幾次呢?」

  勝保這才想起來,果真是桑巴特,他曾在皇宮之中見過,為了慕陵傾斜的事,先皇咸豐帝曾派他隨奕等人去河北遵化考察時,這西藏喇嘛也在,只是從那次慕陵考察回來就再也沒有見過面。

  勝保也站了起來,向桑巴特一抱拳,施禮說道:「啊呀,原來是桑巴特大師,實在是誤會,誤會,快來人給大師鬆綁,看座!」

  桑巴特坐了下來,彈彈身上的泥土問道:「勝將軍是來陝西平叛的吧?」

  「正是,正是!」勝保打量一下桑巴特的衣著,奇怪地問道,「大師怎麼流落此地,又這一身打扮?」

  桑巴特見問,馬上十分傷心地說道:「勝大將軍,一言難盡啊,我能夠活到今天已是萬幸,不這麼打扮,只怕早就被人害死了。」

  「此話怎講?桑巴特大師不是在宮中好好的,被奉為上賓嗎?你後來不聲不響地去哪裡了?以大師的法力,何人敢害大師?」

  桑巴特歎息一聲,「勝大人有所不知,我是被那懿貴妃和安德海所害,她們要置我於死地,幸虧我提前防避她們一手才沒有被害死。哼,這兩人實在狠毒,知思不報,我誠心誠意幫助她們,反而向我下毒手。聽說那懿貴妃如今已是太后,正垂簾聽政呢?讓這等狠毒的人當政,只怕大清的江山會更加糟糕。」

  眾人一聽這人敢當眾侮辱太后,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誠心不想活了。

  勝保看看桑巴特,試探著問道:「大師敢當著本師的面誹謗太后,不怕我把你解往京城讓慈禧太后給你治罪嗎?」

  「我已是死過一次的人啦,還怕死嗎?你不把我押解去京城我正準備自己前往呢?我要進宮揭穿那狠毒女人的罪惡,當眾羞辱她,把她的秘密公佈於眾。」

  勝保心中一驚,秘密?什麼秘密?他掃視一下眾人,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們都退下,我和大師有要事商量。」

  劉松山等人都退了出去。蔡壽祺遲疑片刻,他看看勝保。

  「你也退下去,有事我再喊你進來。」

  蔡壽祺怏怏不樂地退了出去。

  勝保見帳內無人,向桑巴特笑了笑:「大師,能否將那秘密先告訴我,讓我先聽一聽大師值不值得再重返京師冒險呢?」

  「當然值得,這秘密不僅與那拉氏太后有關,還直接關聯到當今皇上的性命呢?」

  勝保一聽更是吃驚,也就越發想知道這秘密,但他卻不動聲色地說道:「只怕又是大師故弄玄虛自吹自擂想詐我幾兩銀子吧?實不相瞞,我這幾年在外帶兵什麼沒撈到,銀子卻搜羅不少,如果大師要回西藏或在那裡蓋一座寺院,儘管開口,我勝保有的是錢。我和大師雖然相互交往不多,但大師的法力在下還是極為佩服的。」

  勝保這一詐一捧,桑巴特忘乎所以了。

  「勝大將軍如果不相信我的話,我就講給你聽聽也無妨,讓你看看這秘密值不值得冒死公佈於眾,如果是一般的秘密,那拉氏也不會派安德海去暗害我。」

  勝保淡淡一笑,「到底什麼秘密大師請講,要是真值得公佈於眾,我勝保保護你的人身安全。」

  「那倒沒有必要,我桑巴特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才決定這樣做的。勝將軍一定記得當今皇上在出生後不久儲秀宮發生的蠱惑事件吧?」

  勝保點點頭,「當然記得,後來查明是雲嬪所做,為此將雲嬪打入冷宮,後來雲嬪不堪忍受冷宮的折磨自縊而死。當今皇上中了那蠱惑之毒啼哭不停,不正是大師施展法力治好的嗎?大師為何突然提起此事?」

  「實不相瞞,我說的秘密就與這事有關。」

  勝保裝作吃驚的樣子,「難道這蠱惑——」勝保沒有講下去。

  「那蠱惑根本不是雲嬪所為,是懿貴妃本人所做,那上面的咒語也是我所寫,這都是懿貴妃和德海商議好讓我那樣做的,不那樣做我就活不下去,為了求生才違心那樣做。」

  桑巴特說到這裡,又自嘲地歎息說:「就是寫上咒語也是假的,根本不可能蠱惑人,這都是江湖上流傳下來的騙人把戲。」

  「那為什麼皇上連續多日不吃不喝啼哭不停呢?」

  「這就是秘密。」桑巴特說道,「懿貴妃與安德海讓我幫助他們汙陷雲嬪,被迫無奈的情況下我給她們出一個主意,把蠱惑的罪名推給雲嬪。而讓大阿哥啼哭不停又茶水不飲的原因是大阿哥服用了我所配製的一種藥,帶有安眠摧魂作用,只要人服用那藥可以不吃不喝安睡多日。我又在大阿哥所服用的藥中加人了少量過敏刺激性的藥,因此大阿哥雙眼微閉啼哭不停又幾天不吃不喝。」

  「那後來大師如何施展法術去掉藥力的呢?這在當時的京城一時傳為佳話,都說大師法力無邊,許多人都爭相請大師驅鬼治邪呢?」

  桑巴特笑了,「我在給大阿哥施展法術驅鬼時,就是避開眾人給大阿哥服用解藥。」

  桑巴特說到這裡,又歎息一聲,十分懊惱地說道:「只可惜我在給大阿哥服用解藥時,唯恐有人偷看壞了我的好事,一時心裡驚慌,給大阿哥多服了一點解藥。」

  勝保看桑巴特十分痛心後悔的神色,急忙問道:「難道這多服一點解藥也對當今皇上有什麼影響嗎?」

  「有,有很大影響呢?」桑巴特立即回答道,「那解藥的副作用比原來服的催魂安眠藥的危害還大呢?一般服用都必須絕對保持兩種藥力相輔相存。」

  勝保驚慌失措地問,「那麼當今皇上多服了一些解藥會有什麼危害呢?」

  「那藥物隨血液進入脾臟有傷心脾,平日裡可能引起發熱或嘔吐等症狀,時間長久會引起腎虛,肝火過旺等雜病,如果嚴重起來可能引起人不生育。」

  「這,這如何是好,倘若當今皇上失去生殖能力,那大清江山不就——唉,桑巴特啊桑巴特,你還要進京揭露這個秘密,我看你是死有餘辜。不過,事到如今埋怨也無濟於事,請問大師還有補救的措施嗎?」

  桑巴特十分自信地說:「當然有,任何藥物都是相生相剋,正如你們中原流傳的石膏制豆腐,一物降一物,那兩種是我所配製,我也就能給皇上解除病症。說真的,我這次準備返回京師,一方面是為了揭露那拉氏太后的狠毒之心,另一方面也是為了要給當今皇上解除體內殘餘的藥力,免除皇上可能產生的雜病。」

  勝保點點頭,贊許地說:「大師能夠主動回來,冒著生死的危險給皇上解除病痛,這是萬民感激不盡的事,我勝保首先感謝大師,此去京師的一切費用和安全都由我來擔負,大師還有什麼請求儘管開口,我勝保一定照辦。」

  勝保忽然又想起了什麼,問道:「請問大師,皇上身上的那藥物殘力其他醫師能否治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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