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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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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中秋。 一輪皎潔的明月高掛南天,朦朧的月光給紫禁城披上一層神秘的面紗。雖然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今年的這一節日宮中異常冷清,絲毫也沒有節日的氣氛,既沒張燈也沒掛彩,只在幾個主要宮殿外掛起幾縷白帳和黑紗。 大行皇帝的梓宮仍在熱河,舉國致哀,萬民同悲,留守宮廷的一些太監宮女們仿佛無頭的蒼蠅,誰敢大吃大喝猜拳行令度佳節呢? 太監總管崔長孔聽到咸豐皇帝殯天的噩耗痛苦一頓,在恭親王的指使下在宮中象徵性地搭起靈幡,偶爾也進去坐坐擺個樣子,大部分時間就是睡覺抽煙喝悶酒。 借酒澆愁愁更愁,這話一點不假。崔長孔怎能不發愁呢?大行皇帝殯天,他唯一的靠山失去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兩宮皇太后各有自己的心腹,回京後他這個太監總管還能不能當上實在兩可之說。隨便抓他一個錯將他宰了或趕出宮崎簡直是舉手之勞。幾十年的宮廷生活,崔長孔對這些早已司空見慣,僅從他手中掩埋掉的宮女太監屍首也不下百人,也許是自己遭的罪太深了,要報應到自己頭上了,崔長孔總預感著自己要倒黴。 今天晚上,他又多灌了兩杯二鍋頭,迷迷糊糊地剛躺下,就聽到有人砸門:「崔總管,崔總管,開門,開門。」 「誰呀?深更半夜鬼嗥個啥?」 「崔總管,是我劉二壽。」 崔長孔一驚,酒醒了大半,急忙爬了起來。他知道劉二壽隨咸豐皇上皇后去了熱河,如今突然回京深夜來見必有大事。 崔長孔打開門讓劉二壽進來。 崔長禮一見劉二壽一身夜行者打扮,驚問道:「劉二壽,你不在熱河行宮,深夜來此有何要事?」 「回總管大人,小的是奉肅順肅大人之命攜到此肯求崔總管來的。」 「到底何事?」 「傳國禦璽丟失一事不知崔總管是否有所耳聞?」 崔長孔又是一驚,安德海因為洩露禦璽丟失一事被杖責押回宮中議審,這實際上是兩宮太后與安德海合定的苦肉計,那傳國禦璽保存在鈕祜祿氏皇太后那裡怎麼會丟呢? 崔長孔不動聲色地問:「我從安德海口中得知一二,詳情並不知曉。」 劉二壽點點頭,「崔總管,如今熱河行宮的局勢你可能有所不知,自從先皇崩駕之後形勢大變,八大臣總攬朝政,皇上無知,兩宮太后無權,大小臣公唯八大臣唯命是從。順其者昌,逆其者亡,不久先皇梓宮就要運送京師,滿朝文武也將回京,崔總管應該給自己找條後路呀?」 崔長孔歎息一聲,「我一個太監還有什麼後路,這太監總管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官,讓當就當,不讓幹就算。」 「崔總管,話可不能這麼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誰不想升官發財呢?何況崔總管有這個地位也有這個機會,何不識時務者為俊傑,抓住時機,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二壽,啥機會?你說說看。」 「肅大人對傳國禦璽一事特別感興趣!小的就向肅大人保舉了崔總管,肅大人便令小的徹夜趕回京師找崔總管查尋一下禦璽的下落,據估計,禦璽可能在暢音閣或養心殿,是咸豐皇上傖促離宮時忘在宮中了。如果崔總管能幫助肅大人找到傳國禦璽這是奇功一件,何愁將來不能升官發財?」 劉二壽說著,打開隨身攜帶的一個包裹,一堆澄黃的金子展露出來。 「崔總管,這是肅大人讓小的帶來的一點意思,務必請崔總管收下,事成之後必有重賞。」 崔長孔對熱河的局勢確實摸不透,他從留京官員的談論和安德海的口信中知道熱河形勢十分嚴峻,鹿死誰手一時尚難分辯出。 「兩宮太后知道這事嗎?」 「嘿!崔總管,形勢到了這地步你怎麼還不明智,別說兩宮太后無權過問這事,她們能否穩坐太后之位還很難說呢?熱河的大小官員誰不見風轉舵,淳五爺都倒向了八大臣,一般官員就更不用說了,我們這幫下層人員早就成為肅大人的人了。你再不當即立斷,待肅大人回京後還有你的活命嗎?」 崔長孔真的有點心動了,但他走過的橋也比劉二壽走過的路多,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是不可能攤牌的,萬一形勢判斷不准或有什麼突然的變故,投錯了主子,因為這樣死的人還少嗎? 「這金子我暫且收下,肅大人所托之事我也盡力去做,能否找到就很難說了,也許被皇上丟在圓明園裡化為灰燼了呢?」 「倘若那樣豈不太可惜了?」 「你回去轉告肅大人,讓他再詳細瞭解一下,也許禦璽沒有丟呢?我先在宮中四處尋找尋找。」 崔長孔這幾句話是為自己留條後路,他原準備實話相告劉二壽,那禦璽根本沒有丟,是兩宮大後的苦肉計,話到了嘴邊還是咽下肚裡。 「就你一人來京嗎?」崔長孔又問道。 「不瞞崔總管,與小的一同回京的還有兩人,王閻運和曹毓英,他們都是肅大人的門客,也是心腹之人。」 「他倆來京有何貴幹?」 「曹毓英負責聯絡僧王爺和勝保將軍,王閻運準備去江南聯絡兩江總督曾國藩,只要這三人站在肅大人一邊,肅大人就可以大權在握總攬朝政了,兩宮太后與當今幼皇就只是一個擺設了。」 崔長孔見劉二壽說話之間眉飛色舞,仿佛不是肅順掌權,而是劉二壽掌權一樣。心道:肅順任用這種胸無城府之人如何能成大事。 送走劉二壽,崔長孔睡意全無,他思考再三決定明哲保身,腳踏兩隻船,根據形勢進一步演變再決定個人傾向,反正自己在深宮之中,遠離政權鬥爭的核心,待眾人回京之後再講下一步行定,當務之急將劉二壽洩露的機密報告給恭王爺。 中秋佳節之夜,恭王府也是一片冷清,沒有絲毫的節日氣氛。但恭王的書房裡卻氣氛熱烈,眾人正在籌劃一件扭轉乾坤的大事。 奕對眾人說道:「根據曹毓英從熱河帶來的消息,董元醇的摺子達到了預期的目的,起到投石問路的作用,八大臣果然暴露了專權篡上的野心。我們現在所要做的事就是先散播出輿論,說京師官員也反對董元醇的提議,讓肅順等人對京師放鬆警惕,然後暗中準備擒拿奸人的工作。」 「據說兵部侍郎勝保和科爾沁親王僧格林沁等人都收到肅順等人發出的諭旨,允許他們去熱河拜謁梓宮,這是肅順在拉攏幾位有兵權的大員,恭王可想到如何對策?幹大事沒有武力作後盾是不能成功的,請恭王儘快想出辦法離散他們的聯盟,盡可能將幾位帶兵大員爭到我們陣營來。」 奕向睿親王仁壽點點頭,「王爺說得極是,但也請王爺放心,僧王爺已經與我取得聯繫,他堅決站在太后一方,勝保將軍也同在下商談過,與我們留守的官員保持一致,共同對抗八大臣。」 「曹毓英已經同勝保長談過,曹毓英把肅順種種驕橫專權的表現全部告訴了勝保將軍,勝將軍十分氣憤,準備親自去熱河一趟,以拜謁梓宮之名瞭解詳情,為下一步行動作好武力準備。」奕又進一步說道。 「那兩江總督曾國藩呢?」周祖培問道。 奕略顯不安地搖搖頭,「至今不見他的明確答覆,聽說肅順派心腹王閣運親自去遊說曾國藩。」 桂良見奕略有愁苦之心,安慰說:「恭王不必多慮,王閣運遊說的成與敗對擒拿肅老六均無大礙。曾國藩一向以明哲保身而聞名,對目前局勢沒有太多的偏斜之前,他是不會輕意作出反應的,諒王閣運一個晚輩之人,如何說動起大名鼎鼎的曾國藩。就是曾國藩有偏向肅順等人之心也無心回兵北上,南方洪賊正亂,死死困住長江一帶的勢力,曾國藩自救不暇,何來精力回師兵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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